南宝珠别过小脸。
她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还淡定地领着金敏去厢房看伤。
无人窥见,她藏在袖管里的双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直掐得血肉模糊
园林里的热闹散了。
天边飘来厚重阴沉的云层,大约雷雨将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南宝衣轻轻扯了扯萧弈的袖角,瞟着挨打的宁晚舟,压低声音:“好歹是你表弟,要不叫他们别打了?或者装装样子也成。”
萧弈面无表情,半晌,才冷淡道:“打死才好。”
半点儿不中用,连个姑娘都不会撩,反而愚蠢地去打她的未婚夫。
打她的未婚夫,就能让她回心转意吗?
真是丢尽家族脸面。
偏偏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再回头找她,他就是条狗。
连回头路都堵死了,他等着这小崽子学狗叫的那天。
至黄昏,盛京城夏雨倾盆。
大书房的竹帘都卷了起来,凉风满室,将淡青帐幔吹得鼓起飞扬。
萧弈坐在书案后处理案件卷宗,南宝衣捧着小脸趴在西窗下,看着雨水润湿栀子花,看着侍女们手嬉笑着穿过朱漆游廊,点燃一盏盏廊下灯笼。
正看得出神,忽然瞧见游廊尽头鬼鬼祟祟走来一人。
可不正是她小堂姐。
小堂姐拎着檀木描金食盒,瞅见四周无人,做贼似的径直往宁晚舟居住的厢房小跑而去。
南宝衣想都没想,拎起裙裾跟了过去。
来到宁晚舟的厢房外,南宝衣透过槅扇往里张望,暗暗期盼珠珠能够回心转意。
厢房里,宁晚舟瓷实地挨了三十板子,趴在软榻上,发髻松散,眉眼苍白,大约很生气,所以并不肯拿正眼看南宝珠。
南宝珠点燃屋里的羊角灯。
她打开食盒:“你别怪我凶,你身为小厮却以下犯上,打了金家表哥如果我不罚你,让别人来罚,你会伤得更重。”
宁晚舟冷哼。
“我给你带了猪骨汤,还有些人参鹿茸,你没事儿请厨娘帮你炖成药膳,很滋补的。”南宝珠盛了一碗汤,送到宁晚舟手边,“晚晚,你还小,你甚至要等六年才能及冠成人,你根本不明白何为喜欢,何为男人的担当。你答应我,今后不要再乱来了,好不好?”
她杏眼清澈明亮。
宁晚舟冷漠地把头扭到软榻里侧,不肯看她。
他还在长身体,因此声音带着少年发育时期特有的沙哑,反驳道:“男人的担当,与年龄有什么关系?难道金敏比我更有担当吗?!”
他敢抛下锦绣家世,千里迢迢奔赴陌生国度。
金敏敢吗?
锦官城剑门关,他敢不顾安危,日夜守护染上传染病的南宝珠。
金敏敢吗?
年纪大又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仗着家族富贵混吃等死的小白脸?
南宝珠垂下眼帘。
她搅弄着猪骨汤,大约觉得实在劝不动宁晚舟,于是把汤碗放在榻边几案上:“因为你的缘故,我觉得很对不住金家表哥。晚晚,别叫我讨厌你。”
宁晚舟的脸隐在阴影之中,眼底的睫影比黑暗更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