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掩映在郁郁葱葱的花园角落。
楚怀修站在园林里,听着楼上传出的泠泠琴音,英俊的面庞上流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天下音律,顾崇山的胡琴弹得最好。
但是论起长筝,却是太子妃姐姐更胜一筹,她的琴声里,点点滴滴都是深情,令听者动容。
一曲终了。
楚怀修整理过仪容,郑重地登上西楼。
老管家急得直拍大腿,连忙招来天枢暗卫:“你们为何不阻拦?!”
暗卫拱手:“楚怀修调集了五万禁卫军,就在元和街外。我等不过区区三百人,若是阻拦,一则拦不住,二则从兵法谋略上看,更显咱们心虚有鬼。”
“你这小兔崽子,你还懂兵法?!”老管家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快派人通知世子殿下,让他赶紧回来!”
“哦”
西楼闺房。
窗明几净,满室清雅。
六幅屏风横陈,隐隐绰绰倒映出跪坐在琴案后的女郎。
峨峨云髻,体态窈窕,她举手投足间极尽风雅温柔。
只一眼,楚怀修就红了眼睛。
哪怕隔着屏风,哪怕数年未见,也仍旧一眼认出,这女子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太子妃姐姐。
年轻的天子,失态地跪坐在地。
他抬手,痴情地触上屏风。
太子妃姐姐
仍旧记得,当年初见。
他十四岁时游历诸国,却在大雍境内遭遇山贼,不仅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就连身边的仆从也全部战死。
一路乞讨来到长安,他想报官,于是自称是南越皇子,却被官府嘲笑,甚至还被轰出了官衙。
饥肠辘辘饿倒在巷弄之中时,恰逢太子妃姐姐的轿辇路过,她怜悯地施舍了他几个热包子和一锭银两。
他至今仍旧记得,太子妃姐姐卷起轿帘时,那惊鸿一瞥的美。
而他解决了饥饿问题之后,仍旧走投无路。
走在街上,他听说大雍皇太子,每个月都会利用休沐的那四天假期,在太子府接待百姓,倾听百姓诉讼,为他们主持公道。
于是他找上了大雍皇太子。
太子哥哥,是真正的君子。
他收留他住在太子府,调查清楚他的身份之后,就给足了他南越皇子的尊荣,让他住在长安行宫,还锦衣玉食地招待他,甚至与他朝夕相处,亲自给他讲解长安的风俗规矩、礼仪教化。
一国皇太子的气度,大约便该如此。
在长安行宫没住多久,正逢上元节。
他戴着百鬼面具穿过摩肩擦踵的人群,欣赏长安上元夜的风貌。
长安有百戏游街的传统,游街的队伍里,包括来自全国各地的上千名伶人,表演卜卦、喷火、吞剑、杂耍等各种拿手技艺,而压轴戏,则是十六匹马拉着雕花戏台子,戴着花神面具的少女身穿白纻舞裙,在戏台子上折腰而舞。
她比满街鱼龙舞,更加烂漫夺目。
她,代表着一种极致的美!
他站在人群中,看得如痴如醉。
年少的自己,便在那个时候动了情。
他整夜都在追逐游街的百戏队伍,犹如飞蛾追逐火焰,他比那些叫嚷的稚童更加热情,不知疲倦般一直追随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