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珠帘外,至今仍旧记得她睁开眼时,那冷淡的一瞥。
可是那样的冷淡,在当时却被他初见娘亲的喜悦冲淡。
他讨好地献上自己跋涉千里亲自背过来的蜀锦:“孩儿道衍,给母后带了礼物,愿母后万福金安!”
皇兄萧宁跪在旁边,恭敬道:“母后,阿衍小小年纪,却不辞辛劳,亲自背着两匹蜀锦跋涉千里,只为了让您能穿上蜀锦制作的宫裙。这份孝心很是珍贵,您出来瞧瞧”
可是期盼中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
幼时的他,忐忑地抬头去看。
他的母后,那个容貌冠绝长安的女人,戴着华贵而冰冷的首饰,依旧慵懒地坐在榻上。
她垂眸把玩指甲,嗓音极尽戏谑:“本宫道是什么好东西,两匹蜀锦,也值得你这般邀功?难道本宫穿不起吗?小小年纪,别的不会,献媚请赏这一套,倒是玩得极好到底是在山城长大的野孩子,果然上不得台面。你若能把天枢令牌送到本宫手上,本宫才高兴呢。”
女人冷淡傲慢的姿态,给幼时的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那一天的他手脚冰凉如坠冰窖,被皇兄带到府上,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葱花面,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
幼时的他还不擅长控制情绪。
他吃着面,多年来的委屈和隐忍,化作泪珠,一颗颗砸落进面汤,吃到最后,那碗面都成坨了。
而皇兄轻抚他的后背,竭尽全力温声安抚。
后来他再回长安,也只是去太子府见见皇兄,绝口不提那个女人。
他记忆里的母亲,是戴着满头冰冷首饰的陌生女人。
他对长安最美好的记忆,是当初皇兄府里的那碗牛肉面汤。
如今多年未见,他终于成为南越的霸主。
可是这个女人不仅杀了皇兄,还要求他将多年积攒的势力,他拿命挣来的势力,拱手奉上。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萧弈沉默地站在殿中,盯着沈姜,九尺陌刀在手中转了个圈。
下一瞬
刀光溅迸,萧弈猛然袭向沈姜!
沈姜眯了眯桃花眼,瞳孔又邪又冷:“血卫。”
两道血色身影悄然出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出现在萧弈身后,手中铁棍猛然敲向他的膝盖!
萧弈脸色阴沉如水。
他翻身避开那两道铁棍,又有三名血卫凌空而来,将长棍挥向他的头颅和腰腹!
五名血卫配合无间宛如一人,他们是天底下最负盛名最冷血无情的杀手,这么多年来只效忠大雍皇后一人。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萧弈腹部挨了一棍,没来得及反击,膝盖窝处猛然一痛,瞬间单膝跪地!
五根铁棍从四面八方而来,同时压住他的脖颈和背部,迫使他单膝跪地,在沈姜面前深深地低下头。
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袍,他泛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地板。
沈姜从容拂袖,居高临下,姿态高贵:“服不服?”
萧弈浑身如绷紧的弓弦。
他扛着五根铁棍的压力,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脖颈处已是青筋暴起,骇然地延伸到耳后。
他盯着沈姜,勾唇一笑。
这一笑,血液和破碎的脏器,便争先恐后地从他牙缝中渗出,黏黏稠稠洒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