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满眼绝望。
她的一生,都和南宝衣绑在一起,为了争一场场胜负,机关算尽辜负青春,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和她一起死在这种地方
南景抬手,轻轻放在心脏的位置上。
真奇怪,到了临死前这一刻,他惦记的竟然不是功名利禄。
他竟然很想再回锦官城,去青桥胡同的那个小宅院,带着被夫子点评为甲上的试卷,给爹爹和娘亲观看。
那时候少年意气风流不羁,心有多大,眼中的天地便有多大。
那时候妹妹还很小,会天真地牵着他的手,软软糯糯地唤他哥哥,问他书院是什么样,夫子和同窗有没有欺负他。
那时候娘亲尚还在世,会在他每个月从书院回来的那天,给他炖最滋补的猪骨汤,给他做最爱吃的糖油果子。
那时候爹爹很宠爱他。
会攒上三个月的零用,给他买一套贵重的文房四宝。
听外面的读书人夸赞潜溪书院好,爹爹就牵着他的手,揣着所有的银票,冒着绵绵细细的山雨,带他去求学。
老夫子嫌弃他是外室子,不肯收他,爹爹放下尊严给人家跪下了,嗫嚅地念叨,他的景儿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将来一定能考中状元,求老夫子给他的景儿一次机会
爹爹一生无用,却偏偏爱子如命。
南景抬袖擦泪,却越擦越多。
真奇怪,那么久远的记忆,他竟然仍旧记得如此清楚。
他哽咽着,想起爹爹临走前的叮嘱:
只是啊,小景,你到底是哥哥,你得爱护妹妹呀。这世上,再没有其他姑娘,与你的血缘如此相近小景,你要爱护妹妹啊。
引线已经燃到尽头。
南景连思考都未曾,一手拉过一个小姑娘,拼命往山洞深处跑。
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
滚热的火浪袭向他的后背,他就势滚到山洞最深处,双膝跪地,将两个妹妹牢牢护在怀里,高高举起双手,用并不健壮的双手和脊背,拼命为她们撑出一方天地
泪水滚落的瞬间,就被火焰蒸腾而去。
年轻的南家公子,在临死前,在爆炸的火光里,轻声呢喃:“爹爹”
然而那个人,再也不会听见了。
清风朗月,山野寂寂。
沈议潮行至废墟前。
这年轻男人的尸体早已炸得焦黑,很难分辨出究竟是谁。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
焦黑的尸体便坍塌在地,彻底化作难以拼接起来的骨头。
沈议潮又望向南宝衣和南胭。
两人衣衫褴褛,血肉模糊,但胸脯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有活命的希望。
他沉吟良久,低声吩咐:“把她们送去深山老村,永远都找不到出来的路的那种。不许叫任何人知晓。”
暗卫试探:“皇后娘娘也不能知晓吗?”
沈议潮站起身,面无表情:“任何人。”
暗卫立刻去办。
沈议潮沉默着跨上骏马,往盛京城皇宫而去。
此时,皇宫宝殿。
萧弈满脸是血,被五根铁棍死死压在地上,睚眦欲裂,青筋暴起。
沈姜居高临下:“服不服?”
萧弈狰狞一笑,吐字清晰:“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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