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帝俊都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场厮杀的每一个细节。
白衣书生轻点足尖,脚踩对方战马的头顶借力腾空而起,银剑横斩的瞬间,黑衣的泰山府君一掌拍在马鞍上,身体暴起,一脚踹在马背上,整个人便向后闪去,堪堪躲过了那一剑。
崔钰在半空中回旋转身又是一下,冥彻抬刀去拦,乓得一声火星四溅,刀刃擦着剑锋一路滑下去,两个人从空中缠斗到了地上,风吹着白衣黑袍,在永夜般阴沉的泰山府里像是一幕没有声音的戏。
周遭其他声响皆被掩过,兵刃摩擦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分开的一瞬间,还是冥彻抢了先机,大刀直直砍在崔钰的剑上,白骨剑一寸寸下移,锐利的刀锋也如愿切进他的左肩。
鲜血如注,像是忘川之畔的彼岸花开在了肩头,一朵又一朵叠加着,把衣衫上最后一点白也盖了过去。
额头渗出了汗,可崔钰一双眼睛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有丝毫怯懦与退让,身子渐渐压低直至膝盖就要跪在地上,他猛地侧身一闪,宁愿生生被人削去肩膀上一大块血肉,露出凛凛的白骨来。
致死都不肯跪。
摄魄斩于是又占了上风,压在冥彻的刀上划过去,动作之快连帝俊都有些讶异,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能把剑执得那么稳,笔直擦过去,一丝偏移都没有,狠狠割在了冥彻的右手。
男人吃痛地松开了手,可随即刀便迅速被送到了左手上,顺势斩在崔钰腹部,稍一用力便可拦腰斩断。
只是与此同时,那把白骨剑也横在了冥彻颈间,两相对峙,竟是打了个平手。
几乎就要拍手叫好,奈何冥魅还在旁边,帝俊摇着头道,“妙啊,真是妙,朕总以为他一个书生,武艺能有多好,今日一见真真是开了眼了。”
且他也明白,冥彻到底被自己之前那几句困住了,并没有动用术法。
不然的话,崔钰从出招那刻起就该毙命了。
事后他或许会后悔自己手下留情,但却为时已晚。
“主人。”
“府君。”
百鬼和阴兵皆伤亡惨重,一时都僵持着停在原地,谁也不敢妄动。帝俊闻声望过去,竟见横公也混在其中,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低头对着怀里的女子耳语,“你可真有本事,凤粼洲的人这么遗世独立,也牵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极力撑起身子,隔着那重重人影望向远处的男人。
这一瞬的四目相对,离着上一次不过一天,却好像过了千万年。
冥魅嘴唇翕动,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留他一命”许是失血过多,她脑海里混沌一片,连疼痛都浅了下来,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整个人竟一头栽倒在帝俊脚下。
“魅儿?魅儿!喂,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四妹妹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