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澜垣此刻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原本阴云密布的苍天被雷电撕开了一个破洞,他望着那个残缺的破洞,眼睛里流露出唐翊以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在害怕。
“那不是我……”
唐翊听清了澜垣说的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莫非真是她点儿背,挨雷劈了?
另一边,坤裳同样看向天际的缺口,嘴里慢慢吐出二字:
“天罚。”
紧跟龙君的红鲤管事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什么?可……可为什么会这么快?她违抗天意一刻不到……”
就在红鲤管事还未惊叹完的时候,一股血腥的色泽猛地从城中的某一点爆发出来。
这景象只有在场这些身负法力的妖怪与龙族才看得到。
那是凝结成实体的血孽,是非人之物杀生后身上必然会出现的“标记”。
在哗啦的水声中,一头赤红大鲵从洪峰里头升起。
熙晨众妖首领乌娃乌大爷嘴里嚼着块不知从哪儿冲来的朽木,大嘴边的胡须自动卷曲起来,指向唐翊:
“我想你的问题有答案了。”
此刻,被天罚劈过一道的唐翊身上开始涌现出一股股血红色的影子,血影交叠之下,身处其中的唐翊看上去就像个浑身浴血的血人,如此浓郁的血孽,就连乌娃都不禁啧啧称叹:
“不过,那小丫头……可真厉害呀……居然有那么多血孽缠身。”
可红鲤管事依旧困惑不解,结巴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全:
“可,不对啊!如果她真的犯下了那么重的孽,怎么可能活蹦乱跳的?之前观其神气也不像造了此等孽障的妖怪啊!”
坤裳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可捉摸:
“因为那不是她造的孽。”
星星点点白光在灰色的天空画布上再度开始汇聚,组成一条条细小的电光瘦蛇,蛇群在天上交缠,蛇头摇晃着指向地上的唐翊。
唐翊立刻不顾身上烈火焚烧般的疼痛,就地一滚,一道电光正中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巨坑,砖石四射,尘土飞扬。
澜垣疑惑地眨了眨眼,仿佛他是个无措的孩子,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然后他的眼神重新清明,看见了下方的唐翊。
只是一瞬间,对于他该做些什么,他的心里忽然就有了答案。澜垣化作一道流矢,猛地向地面冲去。
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迅速地拉近,近到仿佛他马上就可以碰到她一样。
突然间传来一道破空声,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条鲜红的绳索。
绳索的末端猛地舒展开来,化成一张薄薄的红纸,拥抱住澜垣的躯干,而绳索的另一端正握在坤裳的手上,坤裳双手拽住绳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两人不远处的街上,死死牵制住澜垣。
澜垣因为被那纸绳索绊住脚步,无奈停在了距离唐翊就差几步的地方。
“放开!”
澜垣扭过头对坤裳喝道,身体却依旧维持着往前冲的姿势,拼命尝试着挣脱坤裳的束缚,但是以他现在的法力,想要冲破一位龙君的束缚又谈何容易。
坤裳则是十分淡定地说道:
“殿下,坤裳此举实属无奈,天已经勾动了她身上的血孽,天罚就要提前降临了!你若是过去你也会没命的!”
坤裳离唐翊也不算远,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唐翊的耳朵里。
“天罚?”
唐翊身上的鳞片如秋叶般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漆黑的焦痂,她现在这幅模样比澜垣以前所见过的任何样子的她都要凄惨。
可她却连叫都不叫一声!
坤裳看着她,眼露怜悯之色:
“对不起让你知道这件事,唐姑娘。”
毕竟天罚,对于妖怪来说,可谓是最惨烈的死法之一了。
唐翊似乎没看出对方眼中的怜悯一样,忽然扭头,看向远方的山峦,那山上从山脚到山顶都有正在攀爬的百姓,试图在洪水到来前越过去,但此刻,那山在他们眼中却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唐翊出神地望着,嘴里忽然念道:
“……天罚,威力很大对吧……”
澜垣一下子不再试图挣脱,而是死死盯着唐翊:
“你要干什么?”
唐翊看着他,露出微笑。
然后重新蔓延的洪水突然加快了步伐,彻底将姑苏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