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郭建锋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可是面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时,他也束手无策。市公安局的设备已经很是齐全,但对放射性物质防护和检测还存在着明显的不足,他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省疾控中心。疾控中心有各式各样的应急处理预案,放射性污染也是他们研究的课题之一。
事实证明省疾控中心十分靠谱,从市局领导出面联系他们,到肿瘤医院被全线戒严,仅仅隔了三个小时。市到省城的高速,跑160公里小时的速度,也需要开上两个小时。
医院里每一个人都接受了表皮辐射尘埃量检测,无异常不超标的痛快放行轻微超标不影响身体健康的,分派促核素排除药物,嘱咐他们按时吃药,先行关进肿瘤医院的病房里隔离至于其他检测出来明显辐射超标,已经有病理反应的,则每人安排一个单间,疾控中心的人负责治疗与观察。
医院的每一个角落,也都被工作人员拿仪器一寸一寸地搜查过来,工程量是巨大的,直到第二天刘之望找上门来,才勉强算是第一波搜查结束。
重案一组全体人员一直在肿瘤医院的戒严线外待命,在对抗放射性物质的战斗中,他们并非专业人士,自然不能第一时间进入核心现场,只能焦急地等着专业人士处理完现场,将所有放射性污染物的危险排除之后,他们才能进去该抓凶手抓凶手。
俗话说下雪不冷融雪冷。被清洁工人堆积到绿化带周围的雪正在渐渐融化,市的温度几乎接近历史最低点,一组众人已经焦急等待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合过眼睛,疾控中心到达肿瘤医院之前,他们就已经先一步到达了。与医院领导打了招呼,请他们配合调查,先不要惊动任何人,以免造成恐慌。同时也防止有心人看着不对,趁乱逃跑。
当疾控中心的人来了以后,他们又忙着从局里抽调人手,过来布置警戒线。忙的时候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慢,当他们能做的都做完了,只剩下干等,才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一趟又一趟地进出,虽然还没有夸张到整个医院的窗户都用塑料蒙起来,但正门口也已经临时搭建起来了几间空气过滤室。他们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穿防护服脱防护服,他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
不过闵三行私底下跟文沫说,他现在宁可穿这么一套极其笨重的衣服,也好过在瑟瑟寒冬中冻得跟孙子似的。直到此时,文沫才算懂了什么叫南方的冷是真正的魔法攻击。空气又阴又寒,凉冰冰的专往骨头缝里钻,在外面站着干等着实在不是什么好活计。
所有人都有些缩手缩脚,露出几分猥琐,只有秦凯,站的像标杆一样,没有人敢上去劝一劝他。就连文沫现在也不知道秦凯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知道是最后她临时想出来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彭忘川真的有两手。
总之秦凯乖乖地跟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一下午两个小时的功夫,秦凯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秦凯,只是比以前更冷酷更沉默寡言,连与他肩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事,对他都有些望而生畏。
郭剑峰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反常,曾说好几次都想私下里找他聊一聊,可是似乎秦飞飞的死也带走了秦凯人性化的一面。如果说以前他的人生中,除了工作还有寻找女儿,那么现在他就只剩下工作,彻头彻尾进化成了工作机器。
他自己没有交谈的,任凭别人磨破了嘴皮,根本就是白做无用功,郭建峰只得无奈放弃,先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案子上。至少这样的秦凯,比起酗酒厌世,了无生气的那个他要好得多。郭建峰也不能奢望,在经受丧女之痛之后这么短的时间,秦凯就恢复如初不是。
肿瘤医院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医院里很多病人及其家属,检测后身上没有发现异常的,很快就被释放离开了。他们中小部分人留下来看热闹,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询问着肿瘤医院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生平第一次,他们成了主角,侃侃而谈,赚足了周围一众人对注目礼,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忍不住想说更多。
不管是自己亲身经历,还是偶然间听为他们做检查的人透漏的一鳞半爪。
“医院里是有核辐射超标了,核辐射知道吗?几年前那个小日本的核电站出事故,死了不少人呐。”
“哎哟!那咱们在这里安不安全?快快快,都别围着了咱们赶紧离远点儿吧。”
“唉?那要不要买点盐呢?不是说吃盐的话,可以防辐射吗?”
“听谁瞎说呢?上回我屯的盐到现在刚刚吃完!”
“放心吧,没事。这就是个小医院,就算再有放射性物质能有多少,哪里能跟核电站相比,咱们离这么远应该是没事的。”
“这种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都说被辐射的人呢,就算不会立即死,过几年也会得各种各样得癌症,早晚得死了。”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赶紧走吧,安全第一,为了看个热闹把命搭上可不合适!”
如此三番,几次这样的对话,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走得干干净净,总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这一次终于安静下来。
医院的入口也安静下来,好久没有人员出去,镇定如郭建峰,也忍不住一只接一只得开始抽烟,好几次掏出手机来,想打个电话,都生生忍住了。
终于,到了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里面出来人,告知他们可以进去了,当然,防护服是必须的。
没有了人来人往,医院一点也不像大家想像中的医院,寂静的走廊上只有众人杂七杂八的脚步声,谁也没有开口询问情况,相信会有人解释给他们听的,他们能知道的,对案子有帮助的,早晚会知道,高于他们保密级别的,这些人嘴紧得像蚌壳一样,多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们。他们又何必多事呢?与人方便与自己方便,互相尊重,只要案子能破,别的他们才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