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人打交道必须要有耐心才行,文沫只得沉下心,好生劝着,再加上毕竟是在司老爷子的家里,还有胡成龙在,他照顾老爷子好几年,最是了解老爷子的脾气。
众人不遗余力的规劝,终于让老爷子冷静下来,不再哭闹,但是对于儿子的死,他还是一口咬定其中另有隐情,倒没再咬死了说自己儿媳害了人命。
几人追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老人家有这种想法,他终于吐口:
司诚扬死得不算光彩啊。光着大半个身子死在小巷子的垃圾桶旁边,那么难堪得走,怎么可能是意外?他是真的命本该绝,还是其中有的手笔?
让他中毒的蘑菇来源可疑,店老板与贾丽萍之间就赔偿问题已经拉开帷幕。贾丽萍狮子大开口,店老板却一口咬定自己用的蘑菇没问题,此其一。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儿子中毒真是意外,那么当他毒发身亡时,与他在一起的人为什么不采取任何措施,反倒让他倒在路边等死,连个急救电话都没想过去打,见死不救,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此其二。
如此案件,居然以事实清楚无可疑,被判断为意外结案了,让司穆怎么能甘愿认同,怎么能不闹?
他是个坚信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人,不声不响的话,不会有人再去管儿子的事,他只有闹,闹得越大越不可开交越好。反正他也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丢不丢人的,无所谓。
话已经说开,司穆真怕文沫跑了,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要求会让人很为难,而文沫与他只算萍水相逢,万一真的恼了他,转头走掉,再不多管闲事,司穆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同样一招去膈应人。
文沫是个女人,女人的通病她也有,其它的她能克服,但心软这毛病,大约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了。对着凶恶的犯罪分子,她可以做到比犯罪分子还狠还凶,但是对着个饱受丧子之痛的老人,文沫本能地同情,自然心会更软。
她望着老人已经不见一根黑的白发,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抬头看向郭建峰,意思再明显不过:这闲事,她想管。
郭建峰耸耸肩,分局都不在乎,他更不会反对。但这算是文沫的私事,不能占用正常工作时间,至于工作时间之外,她爱干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得到司穆的保证,无论文沫最终调查结果是不是他想像中那样,他都不会再纠缠不休,闹得所有人都不安宁。
达到所有人都暂时满意的结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相对安静的室内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就见胡成龙红着一张脸,摸摸自己的光头,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中午吃得有点少,实在是饿了。”
司穆情绪平衡,待人接物的技艺上线,自然张罗着留客,让胡成龙看看家里有什么菜,做几样上来,天已经这么晚,想必大家都饿了,就随便做几样速度快的家常炒菜,大家赶紧垫垫肚子。
胡成龙应声去了厨房,剩下司穆跟郭建峰还有文沫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没了自己熟悉的人在身边,刚刚他还又哭又闹的,脸上泪痕犹在,一张老脸燥得也通红通红,硬着头皮寒暄。
本就不熟的人没话找话,难受得不是一星半点,偏文沫虽然心软答应帮着再查一查,却不喜老爷子逼迫人的态度,故意不想给他台阶下。他问三句,文沫敷衍着回一句,郭建峰面对陌生人更是冷着脸,让人望而生畏。尬聊几句之后,三人都各自找地方坐着,再没人说话,气氛直降至冰点。
好在胡成龙速度飞快,二十分钟之后端出四菜一汤,四人围坐着吃个干干净净,再一人捧一杯热饮。吃饱喝足,心情愉悦,也有几分冰释前嫌的味道。
郭建峰略休息了一会就先行离开,文沫则留下来与司穆和胡成龙继续研究案情。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回到从前。
文沫在市公安局虽然过得不错,上有局长,下有郭建峰,都对她很照顾,又能不把她当菩萨似的高高供起来,而是真正当个下属来看待,文沫理应知足,但是内心的角落里仍然难掩几分失落。
以前在犯罪心理研究室,接手的案情多数挑战极高,设身处地地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天南海北地与各式各样心理异常的凶手打交道,每一天都过得极丰富,极有意义。
市的生活更多的像一潭死水,虽然破了两起大案,但或多或少有瞎猫碰死耗子的嫌疑,虽然很多时间,一起命案的侦破需要几分运气,却不能总靠运气来支撑。因为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只有实力才是自己的。
配角当得多了,文沫想起以前单枪匹马走江湖的辉煌日子,多多少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也是人之常情,从高处下来,忍不住失落。
所以这一次,即使是用自己私人时间,简单得调查起小案子,于她来说,都像重温过往,虽然无论怎么看,一起意外背后的故事与连环杀手都没有可比性。
聊胜于无,她得知足常乐。
提起儿子,司穆的脸沉了又沉,对这唯一的亲生儿子,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反倒是胡成龙在听司穆说起他不争气的儿子时,眼神闪烁,在文沫看向他时下意识得回避,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老人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