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话响起,几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此次自然不会例外:本市某在建楼盘刚刚发现一具男尸。
尘土飞扬的工地门口,包工头狠狠吸了一口中劣质香烟,被呛得不停咳嗽,抬头望向来路,期待警察的到来。
停工一天,他得损失好几万块!设备、工人,哪个是不要钱的?可他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没把好门户,让自己承包的楼里多了具死尸呢!
真是晦气,他又呸呸两声,将手指夹着的烟屁股狠狠摔到地上,踩了又踩,转头去训发现尸体的小工:“你这两个招子是喘气用的?天天住在工地上,老子包你吃包你住,你晚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白天又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偷懒去。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搞鬼都不晓得,滚滚滚!今年的工资一毛钱都别想要了!”
那被骂的小工垂头丧气,并没有跟包工头争论什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已经让他吓破了胆,直到现在,尸体的惨样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随着一起晃的,还有他浅浅的胃,呕
建筑工地门口一溜排开三辆警车,包工头急急忙忙迎上来,一顿认错:“警察同志,都是我们没守好门户,给你们添麻烦了。您看这事”
只要一想到哪怕尸体被抬走,案发现场也得围起来一段时间,他们的工程岂不是要停了,包工头就恨死这凶手了。
市这么大,哪里不能扔个死人,非得扔到他们工地里来!他这回可亏大发了,哎哟,杀千刀的哟
这处刚刚立起来四幢楼,连外墙带内部都没装修的工地是本市很著名的一处烂尾楼,开发商趁着房地产最火的买块地,开个盘,圈钱无数。
拿着钱就赶紧建楼吧,等建好了还有大笔尾款可以收。但偏他们心大,拿钱去投别的资去,结果血本无归,剩下这么个烂摊子,再也拿不出钱来盖了。
光秃秃的空壳如何能住人?年复一年地拖下来,得有七八年了。出钱买房的人眼看着楼立在那,就是不能住,半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如果能不闹?
堵路、跳楼,能用的招都用了,好不容易政府想办法,这楼的装修终于可以进行,众人一齐眼睛绿得跟狼似的。
包工头心里苦啊。这是民心工程,他从别人手里接下层层转包来的活计时,几乎已经是不挣钱的了,也不过是赔本赚吆喝,刷刷关系和好感度。结果现在又遇到这种倒霉事,但他没办法跟警察摆冷脸,和气生财是他一贯坚持的方针,只得挤出笑脸来,为自己哪怕争取早一日开工都是好的。
郭建峰拒绝了包工头递过来的烟:“请前面带路,咱们还是先看看现场吧。”
包工头心微微一沉,与官员打过不少交道见着刑警还真是头一回,自己客套话全憋在嘴边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领着一行人往尸体所在楼里走。
当然了,一边走还不忘给自己开脱开脱:“警察同志。咱们这儿地方大人少,真照看不过来。我手底下的弟兄我了解,绝对不会有杀人犯的”
郭建峰任由他唠叨,不打扰也不表态。
位于西北角最偏的一幢楼,与周围另三幢相比,还保持着最原始的状态。别的楼至少外墙已经开始加隔热层,这一幢就如同被遗忘了似的。
没办法,人少事多,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包工头自然赶着离正门近,容易让人看出成绩的地方先弄。
于是西北角就成了一片工地上热火朝天背后的冷灶台,无人问津。尸体就陈列在门洞后左手边套间的客厅隔断后,很隐蔽的角落,从哪个角度的窗户、门都看不到陈尸地点。
发现尸体的小工也是因为内急,工地上的厕所又离得太远,他一时偷懒,左拐右拐找了这么个没人的地方想方便一下,结果却吓得他当场拉了裤子,顶着一身恶臭手脚并用鬼哭狼嚎地喊人去了。
尸体浑身,呈仰卧姿势,纵横交错的伤痕遍布全身,一双大大的眼睛圆瞪着,脸上全是血污,看不出表情。
栾法医只检验了十几分钟,就吩咐人先把尸体装起来带回去,转过头来与郭建峰介绍情况:“死者男性,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尸体只有手指与脚趾出现轻微尸僵现象,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具体死亡原因得等回去解剖,不过,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痕与上一具很相似。”
郭建峰的表情瞬间更为凝重,眉头忍不住皱起。栾法医是什么性格的人,郭建峰与他相交多年,岂会不知道,他一般不会轻易下结论,但下了的结论,一般都会有十足把握。这是不是说,他们重案一组已经很荣幸地接到了今年第五起连环杀人案?
两名相似的死者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个念头也仅在郭建峰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站得稍微靠后的程功却在看了两眼尸体后,趴到文沫耳边轻声道:“文沫同志,你真是走到哪哪发重案,来到哪哪出连环凶杀啊,难不成,柯南是以你为原型塑造的吧?简直现实版的死神来了。”
文沫瞪了他一眼,小声抗议:“天要下雨,凶手要杀人,与我何干?是我鼓动他们去杀人的吗?这种场合开玩笑,我看你是存心找打!”
“老婆息怒,息怒”程功讨好地一笑,到底顾忌现在身处凶案现场,地上刚刚还有具死尸在呢,没敢过份,不然让人看到他们打情骂俏,像什么样子。
文沫在市公安局的处境,程功这两天来也看出一些,重案一组的人对她比较熟悉,也挺认可,但其他人嘛,只知道她体能差得拖得全局的后腿,多多少少会戴有色眼镜认人,觉得她是靠别人撑腰才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