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这承侯府里,你们将军的人更多吧。”洛平堂悠闲地拿着一个杯子,杯子是天青色的底子,刻着海棠,对着日头甚至能看到通透的纹理:“越是强盛,则对手越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承侯府,竟然有几方势力角逐,你们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未免活的太累。”抒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的好像你置身事外似的,怎么你不在争斗里面吗?”洛平堂笑了:“我不过是你们将军捡来的,如何能去这争斗的里面,我啊,更累。”说完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说来你们将军大概并不在意承侯府,只是他如今名声太过,有些事虽做起来简单,却是大大失了划算,唯有用上我这样的棋子,虽说过程是慢了点,但用的好了便是完美的成功。”抒里看向她,总觉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深深的讽刺。
娟秀在刘氏这里一向得脸,不过在桂嬷嬷面前还是退避三舍,她虽是陪嫁,却并没有侍奉二老爷,盖因刘氏善妒,十分容不得妾室通房之流,因此说来二房可谓是侯府中最为清净的一房,当然她也没有侍奉二老爷的心思,这是她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不过这几日刘氏有些奇怪,娟秀聪慧,却绝想不到这事儿是牵扯到了自己,这一日她如同往常一般去了正房,却被告知夫人身体不适,让她去厨房熬些药来,她虽然不知道为何将熬药这样的活计交给她,却因着是桂嬷嬷吩咐不敢反驳,一时心里倒是有些不满。厨房里乱糟糟的,自大贵家的被撸了职,厨房里就缺了一个管事,可二夫人不知为何一直没提拔人手,如今搞得整个厨房乌烟瘴气,争斗的厉害。娟秀是刘氏身边的红人,自然不会受到怠慢,一听她是来熬药,便有人自告奋勇代为帮忙,娟秀也乐得轻松,便依言去隔间等着。正遇上要从厨房出去的娟文。“娟秀姐姐。”“娟文啊,你怎么这个时辰在厨房?”娟文有些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三小姐想吃桃合。”“桃合?这是什么?”娟文将她拉到一旁:“是二少爷这次回来说的,他们学里那边的吃食,听说少爷十分爱吃,小姐便打听了做法,说是要在少爷走之前让少爷吃上一回。不过……”娟秀见娟文有些支支吾吾,好奇道:“不过什么?”“我听说这桃合是民间吃食,好像是哪家姑娘若是看上了哪家少年郎,就做上桃合送去,也是隐晦地表达仰慕之意,我是怕少爷不明就里,恐是在学里接受了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子的桃合,小姐这么大张旗鼓地,万一被有心人知道,是要生出天大的误会的。”娟秀的眼里突然迸发出灼人的光亮,随即一凛:“如此,你小心些,小姐与少爷不知其意,你便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娟文得了警告,忙不迭地点头退了出去。娟秀一个人在隔间沉默了许久。
刘氏生病倒是真的,她整日操心,有些劳累过度,又因着这几日郭佑和郭芸的事儿有些心力交瘁,一不留神就病倒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到底要将躺几日。如今她只盼着郭佑走之前不要再生什么事端才好。娟秀心里有了心事,做起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众人当她身体不适,她便索性告了假,一人躲在房间里。郭佑这几日忙着收拾,郭芸派人来请了几次都没去,今日见到娟文送来的桃合,顿时心软异常,妹妹一向依赖自己,这几日两人冷战,她居然还惦记着自己早先说过的话,于是决定去看看她。往后院走的路上看到园子里景色盎然,一时起了心思便停留了片刻,见到两个丫鬟在躲懒,他一向待下人宽厚,只是看着并不打扰。两个丫鬟看着也有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子能谈的多是少女心事。“你家给你看了一门亲事?”“对啊,我与你不同,我是活契,再过不久就要被放出去了,家里自然是要提前相看的。”“那,你见过那个人吗?”“见过,我还做了桃合送了他。”另一个丫鬟似乎有些惊讶:“你胆子好大,竟是做了桃合。”“那又如何,桃合本就是民间女子做给心上人的吃食,我与他都定了亲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你啊。”两人有说有笑最终离开了,却让一旁偷听的郭佑感到一阵头疼,他不知道桃合竟有这层意思,当日那同窗的妹妹做给他时他还不明就里的接受了,如今怕是要生出误会。且他还告诉了郭芸,简直丢脸。这么一想竟是不敢再去后院,只能回到前院之中。
娟秀上门时,日头已经不那么毒辣,接近傍晚的时候最是爽气,郭佑正在门前偷闲,见娟秀进来以为是刘氏有什么不放心的要再嘱咐,便让娟秀进了书房。“可是母亲有什么嘱咐?”娟秀低着头,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夫人说少爷平日里用功辛苦,这几日要好好休息,因此命了我做些吃食来,还请少爷保重身体。如此,奴婢先退下了。”说完行了礼便退了出去。郭佑见她脸色怪异,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待打开食盒时脸色顿时变得讳莫如深,他有些惊疑不定,却知道这绝不是刘氏的意思。过了几日,郭佑终于要启程了,刘氏和郭芸万般不舍,却也知道男子当以学业为重,最终只能作罢。今日娟秀没有跟在刘氏身后,郭佑见此才放了心,到底有些疑虑,便将刘氏拉到一边:“娘,有件事孩儿想说。”“什么事让你这样为难?”“就是,娘身边的娟秀,以后我回来,就不要让她过来送东西了。”刘氏一听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不过她一向在郭佑面前不露声色:“好,娘知道了。”待郭佑一走,刘氏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桂嬷嬷,去查查,这几日娟秀都做了什么?”桂嬷嬷领命而去,等到午间便查了出来。“桃合?这是什么?”桂嬷嬷脸色奇怪,低声到:“是民间的一种吃食,据说,是民间女子表明心意的一种方式。”刘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脖子间青筋暴起,颇是有些吓人。她花了好一会儿才从暴怒中平静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可怕森冷:“此事我总觉得不对劲,桂嬷嬷,你去传信给我兄长,我需要好好查查这个娟秀。”“是。”
有什么东西在暗夜里划出一段火花,洛平堂看了窗外一眼,仿佛想到什么班般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