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觉中,郭勇走到了屋子里。
“呜呜呜......”
“二姐......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
屋子里很乱,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有的在痛哭,有的在上香,还有的在奏唱着音乐——那是专门请来的乐班子。
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这些人,总是少不了的。用地方老人的话来讲,他们是“神明”的引路人。
“嘟噜达拉......”
唢呐那特有的“尖嗓门”,在人群中穿梭而去,叫醒了呆滞着站在遗像前的郭勇。
他像是突然醒悟一样,迅速的眨了眨眼。黑白相片上,是中年妇女那有些圆润的脸庞,她嘴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蔼、安详。
“阿姨,一路走好。”郭勇点燃手中的几炷香,插到了遗像面前的香炉上。
他不记恨中年妇女昨天下午对他的无视,也不记恨中年妇女昨天晚上给他吃的贡品,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她能够安息。
“愿逝者安息。”
郭勇转过了身,打算从中年妇女的家中走出去。他现在已经不奢望能找到昨天拉在这里的东西,毕竟,中年妇女没带走他,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伙子,先别走。”一只布满茧子的手,摁住了郭勇的肩膀。
他疑惑地转回了头,看向身后穿着丧服的中年男子。这个人,他并没有见过。
“这位叔,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看你眼生。”中年人笑了笑,从兜中掏出了一盒烟,“抽一根?”
郭勇没有拒绝,接了过来。他虽然不爱抽烟,但偶尔陪人抽个两根,还是没问题的。
他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有话想对他说。
中年男人再次笑了笑,从烟盒中又掏出来一根,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啪”
红色的星火,布满了烟头。
“叔叔您,应该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吧?”
一片淡白的烟雾缓缓地从男子嘴里呼了出来,他转过了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郭勇,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一般人是不会把我叫住的。”
“呵呵,这倒是。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我们有夫妻相。”
看着这个身材瘦高,眉角凌厉的中年男子,郭勇苦笑了一下。这两个人,还真的看不出有夫妻相。
“还不知道你是?”中年男子摁灭了烟头,再次打量起郭勇。
“奥,我叫郭勇,是昨天下午才搬来这里的。”
看着中年男子略带深意的眼神,郭勇又连忙说道:“逝者已去,生者犹在,还请您能节哀顺变。”
“嗯。”他低沉的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了中年妇女的遗像。那微张的嘴,就好像在对他说什么似的。
“你阿姨生前,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见到别人有困难,总想着帮别人两把。有一次她看到一个没钱吃饭的乞丐,竟然把全身上下的钱都给了他,自己走了几十里地,才走回来。”
“还有一次,她看到一个走丢的小孩在大街上哭,她硬是陪着警察找到他的家人,才放心的离开。她哪都好,就是命不好......”
看着不停念叨着的中年人,郭勇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昨天见到阿姨人了。”
“你阿姨…”
中年男子愣住了。
他诧异的看向郭勇,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郭勇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昨天下午和晚上,我都见到了。其实昨天晚上,我还来您家里呆了很长时间。”
中年男子僵硬的伸出了手指,他想要掏烟,但烟盒里却早已空了。他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一包烟,面色严肃的看向郭勇,“你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
郭勇点了点头。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叔,你抽吧。”郭勇摆了摆手,没有接过来中年男子再次递过来的香烟。这东西,抽上有些辣嗓子。
看了郭勇一眼,中年男子很娴熟的捏起香烟,再次放到了嘴边。
“那是你的东西吧?”
中年男人伸手指着的,是一个装满杂物的购物袋,它孤零零地靠在卧室最尽头的暖气片上。
郭勇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的说道:“这个购物袋,其实才是我今天来这么早的目的。”
“嗯。”中年男子淡淡笑了笑,“这个袋,应该是你昨天晚上拉下的吧?”
这个杂货袋,是昨天深夜突然出现在客厅中的。
“对。应该是昨天晚上接近十一点,那时我刚好买完东西上楼,恰好碰到了…”郭勇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他。
“没事,你不用顾忌我,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嗯。我上楼时,她刚好出门扔垃圾,再然后,我就被她拉入了家。”
“你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昨晚一整晚,他们都在家里为中年妇女做着白事。
郭勇苦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阿姨有些奇怪,她就好像不想让我离开一样。”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眼神深邃的想着事情。
“叔,这栋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见中年人半天没有说话,郭勇忍不住问道。
“比如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男子终于开口了,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能以常理来想,所以当想不通的时候,避开它就好了。”
郭勇皱了皱眉,听他的话,这栋楼还真是有问题。
可这个中年人说的这么隐晦,难道他是有什么顾虑?
“那该怎么避开它?”
男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时,门被推开了。
“爸,殡仪馆的人来了。”
“好,我这就来。”中年男子应了一声,回头看向郭勇,“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