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哥吗？”是芳芳

“芳芳吗？是我，你不在小花园宾馆了吗？”

“我现在换地方了，不过也不远，你来广州待几天啊？老乡来了，我请你吃个饭吧。我头上的发夹还是你上次送我的。”芳芳语气充满着一丝期待，“广州晚上很多宵夜可以吃的，我带你去逛逛吧？！”

“好啊，你说个时间地点，我去和你汇合。”

“23:00，你到陈家祠的贞姨美食，出租车司机知道怎么走，起步价就到了。我过去很近，先去等你啊。”

“好。一会儿见。”

陈达昌22:40就到了饭店，这么晚了，餐厅居然全是人，食在广州，看来不是吹的。他找了个小桌靠窗坐下，眼睛扫了一遍大堂，没有看到芳芳。饭店里都是吃饭的人，看看菜单价格也很便宜，但不知道点啥菜，就要了啤酒先喝起来。

等了十分钟，他就看到芳芳走进来了。朝她挥挥手，芳芳走了过来。

芳芳看上去比上次瘦了些，但穿着很朴素，一条牛仔短裤，一件白色T恤，脚上一双凉鞋，头发上扎着陈达昌上次送她的发夹。上次见面一直在房间里，灯光也比较暗，这次陈达昌认真看了看她，在四川女孩中，她算高个子，也算得上好看的，只是眼中透露着疲劳。

“陈哥你好，你又来出差啦？这次还要送两个发夹哈。呵呵。”

“发夹没问题啊，我给你带了两个样品。你先点菜吧，我不知道点什么。你现在不在小花园宾馆了？”

芳芳一边在菜单上打钩点菜，一边聊着，“嗯，我离开那里有一个多月吧。现在另一个宾馆上班，宾馆高级一些，收入也高一些。”她说得很小声，和自己服务过的客人吃饭聊天，她这还是第一次，感觉有点不自然。

“做这个很辛苦，不能长期做吧。上次你说要给弟弟凑学费，现在够了吗？”陈达昌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和上次来广州的情况不一样了，他至少证明了自己能赚钱，自己能帮到别人。

“弟弟的学费是够了，我都帮他存着。在广州的生活成本也很高的，我们住宾馆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还只能在外面吃饭，每月的开支就要一万左右。不干活，也没法生存。”

“既然学费凑够了，就可以不干了啊。这多辛苦啊，还有危险。”

“陈哥你说得对的，我也不想一直做这个行业，我们几个小姐妹前段时间还在凑钱准备回老家开个服装店，这段时间有空就去服装批发市场逛。开店的钱赚够了，我是一天也不愿意多干的。”

“开服装店库存很厉害，季节性强，过季了衣服卖不出去就是库存，就是利润存在库房了。服装行业竞争也很激励，店面面积太小不利于树立形象，太大租金又高。我不建议你做服装生意。做饰品生意反而更适合。”陈达昌也没想到自己提了这个建议。

“陈哥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如果开个小店卖饰品，能养活自己，能赚点钱，风险小，那真太好啦！对，你就是做饰品生意的，哇，太合适了！”

芳芳端起啤酒和陈达昌干杯，“陈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的建议我真的觉得很好。我这两天和小姐妹商量一下，看看在老家适不适合做饰品生意。如果真的合适，那我就靠你了。我敬你一杯！”

两人一口干了。芳芳继续说：“陈哥，我真名叫李丽珍，不叫芳芳，你以后就叫我丽珍吧。”

“哦，好的。丽珍，这个名字很四川嘛，呵呵。”

菜真不错，陈达昌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粤菜，猪肚莲子汤、冰镇芥蓝、白斩鸡、卤水拼盘，都做得非常地道。难怪这么晚了，这里还人山人海。一转眼，两人喝掉了3瓶啤酒。丽珍喝得满脸通红，陈达昌酒力还行，也吃得酒足饭饱。

“陈哥，今天你去我那里住吧。我不方便去你那里，其它小姐妹看见了会误会我是去抢生意的。我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远，是个四星级宾馆，条件比你那里好。”

陈达昌没有回答。

沉默了一会。

“方便吗？不会影响你吧？”他问道。

“方便的，四星级酒店很安全，不会有人查房。呵呵。”

“好吧。那你明天正好可以和我一起逛逛仰忠街，看看发饰批发市场，找找感觉？”

“太好啦！”

出租车到了李丽珍的宾馆，已经快凌晨1点了，大厅值班的人也睡了。

进了房间，陈达昌坐在窗户边上的沙发上，窗外可以看见珠江，江对岸的灯火通明，路上清静而干净。他回忆起自己离开学校不到1年的时间，已经从一个数学系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商人，现在，他已经坐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房间，等待和她上床。如果不离开学校，他一定还在每天搞科研项目，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

“陈哥你冲个凉吧，我给你放水。”

“好。”

陈达昌进了淋浴间，把自己从头到脚快速洗一遍，正在抹洗发水，丽珍从外面进了淋浴间，接过他手里的淋浴头，帮他冲洗背部。陈达昌背对着她，不敢转身。他还从来没有和人如此坦诚相见，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陈哥，我帮你搓搓泡泡，你就站着就行。”

陈达昌索性闭上眼睛，仰着头，任凭她往自己身上抹沐浴露，搓背。

“转过来。”李丽珍命令他。

转过身来，他还是闭着眼睛，好像是洗发水在头上不敢睁开。他知道自己是羞于睁眼。

李丽珍把他从脖子到脚都抹上泡沫，慢条斯理地刷洗着，不放过一个毛孔。他清晰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以及再次出卖自己的二兄弟，直挺挺站立观望。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如此坦诚和彻底地服务，他闭着眼，大脑记录着每一个动作的感受，自己像极了轻飘在空中，却久久不愿落地。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四舍的蚊帐，甚至感受到冬夜四舍楼里的清冷。

一整晚，丽珍带着感激之情和对未来发饰店的希望，把自己的平日为了生计练就的一身功夫妥妥给了陈达昌。陈达昌也第一次体验了叫人间仙境、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那些看似遥远的成语。他感到自从离开学校，他一路幸运，无论是钱还是女人，他一直在做加法。

那一晚，他都关着灯。

第二天，丽珍带他一起去吃了早茶，老字号点都德，两人经过一夜的酣战，需要犒劳一下他的肚子。

“陈哥，好好吃点东西，今天我陪你去逛仰忠街市场，补一补，今天要走很多路的，晚上还要做很多功课，哈哈哈。”丽珍挑逗着他，但又保持着一点距离。

“今天你陪我去看市场，对于货品，你也可以提你的建议。如果你能做起来这个生意，你就是我的客户啦。来来来，敬客户一杯。”陈达昌半开玩笑地端起茶来敬她。

上午来到仰忠街，陈达昌带着丽珍先是一家家逛批发店，后来在一家供应商那里看了他带的海报，确定了一些款式的打样计划。丽珍也很认真地每个店都看过来，仔细翻看货品，试戴试用。一整天下来，两人把仰忠街走了几遍。

傍晚，陈达昌请她吃了巷口的云吞面，两人又回到丽珍的宾馆。

他拿出纸笔，给丽珍写下了一个开店计划：

店面面积15-20平米、店面位置选择大流量人群聚集区域，租金设定3000元/月，租金押三付三总共需要1.8万元、店面装修500元每平米YIBOYO补贴500元，需要1万元、货品基础铺货5-8万元，再加点流动资金5千元，整个店面10万元以内，投资就够了。销售额，周末预计1000元左右的收入，平时500元左右，月销售收入2万元左右，净利润能做8000，一年能收回全部10万元投资。

YIBOYO的代理商政策陈达昌给丽珍拿出纸笔，一一写在了纸上，“品牌使用费1万元每年，保证金5万元，这两个费用我都可以暂时不收你的，但是我的品牌有合伙人，所以这个钱我是必须收的，你暂欠着吧，等你赚了钱再付。你现在能凑出来10万元开店吗？”

“陈哥，我自己没那么多钱的，除了给弟弟存的定期存款，我剩下也就5万元不到的钱，要和小姐妹一起凑，估计能凑足10万。最好呢，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开这个店，亏钱赚钱都我自己承担，小姐妹的钱也是辛苦钱，如果亏了，我也不太忍心。你看看能不能货少给我一点，我先用全部的积蓄把货铺满，你给我赊点账，赚到钱了就慢慢还？”

丽珍仔细看了陈达昌的开店计划，她越发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投资不大，自己也很喜欢，最重要的是，可以脱离黑暗工作。她觉得这个机会难得。

“这个好说，只要能开始做起来，我们以后有机会结算的。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懂这个道理吧？！”

“陈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你是个好人。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看出你是好人。我见过很多人，人好人坏，脱衣服穿衣服之间看得更清楚，放心吧，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的。虽然我的钱也不多，但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也希望你能尽力帮我吧。毕竟，我不想吃青春饭。”丽珍说得很真诚，淡淡的说着，很打动人。

“陈哥，我最早到广东来打工就是在大浴场给客人做按摩的，是个很大的场所，每个人都要接受培训，考核及格才能上岗。但太辛苦，必须没日没夜上班，赚的钱老板还要分一半，所以后来就自己出来了。吃苦不怕，但是赚不到那么多钱，我也担心给家里帮不上忙，浪费时间。”

“你太不容易了，从今往后，再别赚这个钱了。”陈达昌淡淡地一生叹息。

走的那天，陈达昌买了一个中文传呼机送给丽珍，一来感谢她两天的陪伴，二来便于未来他们联络。他不想给丽珍付人民币伤害她的自尊心，也不忍心白白享受了人家的服务，买个传呼机算是感谢，也便于联络生意的事，一举两得。

丽珍送他到了机场，陈达昌进安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她轻轻地做了一个飞吻送给他。

像极了那晚在寝室窗口的陈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