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砸车在派出所呆了一宿,答应秦韵的抚养费到现在还没有着落,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要到钱!
从山东路到第五郡并不算远,尤其还是这个时间。
我半躺在副驾驶的椅子上,窗外一盏盏飞速掠过的路灯拉成了一条线;耳边听着宋冬野忧伤的歌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根烟刚抽完不一会儿,车就停在了第五郡六号地的东门。
“到了,大哥!”
我知道那边章良工会用手机结账,也没多说什么。
代驾骑着小电动车走了以后,拿出手机就给杨康平拨了过去。
手机响了好半天才被接了起来,我问:“老杨,在家吗?”
杨康平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都几点了?”
“我在你家东门,你出来一趟。”
第五郡小区的管理很严格,我知道这个时间根本就混不进去,所以才打电话让他出来。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等我一会儿!”
我靠在车边点了根烟,默默的望着眼前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小区,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恨意,我很清楚,这就是所谓的仇富!
我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前我从来不这样。
一直以来,我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甚至可以用窝囊来形容;别人过的好,我从来不嫉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家过得好,那是人家的命,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越来越信命。
可今天怎么了,难道艾滋病毒还会影响到性格?
我恍惚间好像又闻到了当年烧烤的味道,在无数羊肉串、大肥腰子和啤酒的见证下,天地良心,我和杨康平是合作关系,并不是我跟着他干。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莫名其妙的我就变成了他的追随者,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投钱?
可他当时答应给我干股了呀!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纠结这些,早就不应该再纠结了,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鼻子里总是闻到一股羊肉串的味道。
有人说,人临死前会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难道我的病毒这么快就扩散了?
门卫室里的小保安探头探脑的看了好几眼,可能觉得我淳朴的外形没有什么伤害性,就不再看了。
一根烟抽完,我觉得小舌头应该把嗓子眼堵住了,胸口一阵阵发闷,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更加惶恐起来,一定是艾滋病毒爆发了!此时又开始觉得小腹一阵阵的酸疼,难道病毒已经攻到这儿了?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尿憋的。
走到人行道一棵树下,解开裤子就畅快的尿了起来;还好,这个时间这条路根本就没有行人和车了。
刚提上裤子,就看见杨康平穿着一套毛绒绒的睡衣站在了路灯下。
我一边系裤子一边跑了过去,杨康平皱着眉说:“又喝了?这么晚了折腾啥?”
“昨天我在办公室说了一半的话,就让白红歌岔过去了,壮壮那边我已经半年没给生活费了,你......”
杨康平脸拉的老长,大眼皮耷拉着挡住了眼睛,又在头顶路灯的照耀下,在颧骨上留下了两道阴影。他的眉毛扭成了一团,打断了我的话,“嗓子咋地了?马上开工资了,你再等几天!”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伸手一把就扯住了他毛绒绒的袖子,吼了起来:“不行!我等不了了,今天晚上必须给我!”
“你干啥?耍酒疯是不?”杨康平的声音大了起来。
保安室里的小保安跑了出来,“杨总,怎么了?”
我没管这些,继续吼道:“你给不给?”
杨康平朝那个小保安摆了一下手,小保安疑惑的挠了挠头,就回去了。
“周东北,你啥意思?”他盯着我问。
“我他妈没意思!”我懒得再和他讲道理,声音越来越大,“我就要我自己的钱!你给不给?”
杨康平目光闪烁,好半天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着我,等着我自己消火,然后傻逼一样给他赔礼道歉;以前我就是这样,也不是没发过火,但没一会儿就怂了!
这次他失算了,我的手并没有松开,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我瞪着他就不再说话。
“东北,你这是何必呢?”他开始苦口婆心起来,“咱哥们十几年了,这点儿钱,你至于吗?”
“至于!!”我吼的小舌头都快飞了出来。
感觉眼泪好像淌出来了,我连忙用另一只手擦了一把,不能在他面前丢人!
“你杨康平住着大楼房,开着豪车,我呢!”我拍了拍胸口,声音明显嘶哑起来,“我周东北为了这家公司鞠躬尽瘁,可我得到了什么?”
“为了拿下北京的代理,我在北京住最便宜的小旅馆,吃糠咽菜苦熬苦守了半个月!”
“为了因特尔那个项目,我在机房一熬就是一个多月,早上从开发区开车回家,因为太困差点被撞死!”
“为了旅顺那个项目,我儿子过一周岁生日我都没回来!”
“为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还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喊了出来。
这些话我从来没说过,因为我知道他杨康平是个聪明人,我做到那儿了,难道他还能看不见?
我早就知道我错了,有些人钻进钱眼儿里以后,就成了睁眼瞎;可我太懦弱,一直也不敢撕破脸,我都不知道自己顾忌什么,如果说感情,在他把政府业务交给屠浩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气喘吁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说了一遍。
“你说,我至于吗?”
我艰难的说出了最后这几个字,嗓子就完全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