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我的嗓门就大了起来,啥事她都只想着别人,干嘛这么委屈自己?
姐姐哭了,哽咽了好半天才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见老太太直勾勾的瞪着我,我连忙说给姐姐转了一笔钱,你就放心吧。
可老太太却说:“东北,你还得劝劝你姐,大山这孩子虽然看着挺精神,但脾气不太好,他俩结婚的话,妈真是不放心,你姐呀,太老实!”
哎呀,我的糊涂妈呀!我差点没气乐了,就这么会功夫,您老人家又穿越了,这次穿到我姐处对象那时候了。
我姐夫王大山个子有一米八,转业后在机修厂保卫科工作,人不错,只是他那个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
当年我妈很担心我姐挨欺负,所以一开始不太同意这门婚事。但这俩人结婚以后小日子一直过的很好,虽然也不是多富裕,但儿子王小松学习相当不错,姐夫哪怕喝多了也从来不和我姐发脾气。
也就是因为喝酒,姐夫才45岁竟然就脑出血瘫痪在床,他们一家三口的小日子直接跌落谷底。
要不是姐夫得病,我妈也不会着急上火的脑梗复发,四年以前,我妈第一次得脑梗时还很轻微,只是走路慢了一些而已。这次复发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也彻底瘫痪了。
陈姐中午做的是红烧排骨和孜然花菜,大米饭,我喂老太太吃了半碗饭。
我吃的很香,一连吃了两碗。这是我最后一顿和老太太吃饭了,我必须多吃点,哪个妈妈看见自己的孩子能吃能喝都会很欣慰。
收拾完碗筷,陈姐说正好你来了,我去市场扦一下裤脚,前几天买的裤子太长了;我说去吧,我在家没事。
老太太半靠在床上已经睡着了,我慢慢掀开薄被,她右腿小腿的肌肉已经有些萎缩了,有两根脚趾又开始有了溃烂的迹象。
我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我妈年轻时很漂亮,我竟然都忘了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老了。她这辈子没享到什么福,我爸走的早,她靠着在回民饭店后厨刷碗把我和姐姐拉扯大。我毕业就来了大连,那时候自顾不暇,给她汇钱也是偶尔。
一直等到她第一次得脑梗,我才发现我妈老了,老的满脸风霜,老的走路都费劲了,可她还不到70岁呀!
老太太睡梦中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妈,儿子要走了,剩下你可怎么办?
虽然我给姐姐留下了一些钱,可她一定舍不得钱雇护工,一个人伺候你和我姐夫,太累了!
你瘫痪了,还有糖尿病,现在又得了艾滋海默症,活着也真是遭罪!
我在心里默默的和老太太说着话,突然被自己最后一句话吓着了。
遭罪?然后就开始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是呀,老太太这么下去真是活受罪!
想着想着,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对我说:“捂上去,她死了就解脱了,你不是也想死嘛,为什么不带着你妈一起走?”我鬼使神差的拿起了床边的一个靠垫。
我拿着靠垫的双手颤抖的厉害,眼泪模糊了双眼。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声音说的对,我妈这种情况很难治好了,这不是钱的问题,现在的医疗手段对她这些病根本就无可奈何。
我举着靠垫慢慢向前移动,刚想盖在她脸上,就清楚的听见老太太说了一句梦话:“东北,早点回家吃饭!”
我呆住了,这就是妈,什么时候都惦记着自己的孩子。我把靠垫轻轻放在了床边,一句梦话,把我提起来的那点狠心说得烟消云散,我下不去手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妈,我只希望儿子走了以后,您老人家一定要节哀!
我又抓过老太太的手,就这么看着她,小时候一幕幕就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晃过......
许久,陈姐回来了。
我对她说自己有个项目要出趟远门,估计两三个月才能回来;然后用微信给她转了三个月的工资,按照一个月3500转的。想了想又转了三千块钱,告诉她这是卖菜的钱。
陈姐一再说别一下子转那么多钱,现在多方便呀,你在哪儿也不耽误转账,又让我在外面注意安全。
我想起给儿子的那封信,又把昆明街的地址发给了她,就说如果我在外地有什么事儿麻烦你,你就打车帮我跑一趟这个地址。
交代完所有后事,我站起来和她告别,该走了,再留下来也是徒增伤悲。
老太太没醒,我最后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出门的时候,陈姐说:“东北,两口子有话好好说。”
我知道她还以为我和张小瑜打架了,也没解释,点了点头,说:“陈姐,谢谢!”
她笑了,朝我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