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几乎可以想象,在一个消息闭塞文化落后的小山村里,哪怕封小年只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受害者,他的妈妈也会被那些所谓的邻里乡亲戳断脊梁骨,更何况还是这么不体面的死法。
人言可畏,村里的流言蜚语足以让这个濒临崩溃的瘦弱妈妈溺毙其中。
案情尚不明了,我们不方便透露太多,具体要看法官审判结果……这种官腔其实秦佑打得很熟练,但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帮儿子平冤而只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行事处处透着卑微小心的女人,她就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秦佑深吸一口气,很肯定的答道:“阿姨,封小年没有做任何坏事,您自己的儿子您清楚,我向您保证,害他的坏人我们一定会抓住!”作为一名公职人员,秦佑说这话是很不妥当的,更遑论还是对被害人家属说,但没办法,她现在脑子还打着结呢。
鉴于秦佑一时脑子打结对封母许下军令状,所以现在只好自己孤零零的在单位加班,毕竟在其他同事看来,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嫌疑人自己虽然消极抵抗什么都不说,但铁证如山,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作案工具、手机短信、目击证人……
现在只要严防死守住内部,别给自己人腐败或是屈服于强权淫威下的机会,判了他就是时间问题——所以案子转到了初出茅庐满腔热血一身浩然正气无处发泄的——真·菜鸟秦佑手里。
案件卷宗很厚,秦佑认真推敲着每一个证据和细节,其中也包括嫌疑人的资料——罗劲,看到罗劲照片,秦佑第一反应就是——长得人模狗样,净干畜牲事,居然对自己弟弟的同学下手,此时她已经完全忽略了人家还只是嫌疑人。
“死者手腕多出损伤,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度肛裂……未检测出**残留……死因是被绳索勒住脖颈窒息而死……”从讯问笔录来看,嫌疑人罗劲当晚是用短信把封小年约到酒店,据酒店经理交代,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罗家保镖把封小年带到酒店。
封小年的同学也曾说,多次看到封小年在学校被罗家保镖带走……
酒店录像多次拍到罗劲进出,时间与封小年出现在酒店的时间都能吻合……
酒店开房记录都显示是罗劲签的单……
从罗家搜出的绳索,经检验残留血迹皮脂,就是当晚用于捆绑并勒死封小年的……
除了没拍到罗劲进的是哪间房间,以及他离开的时间……
罗劲没有就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做出任何解释——应该说,他没有回答过任何一个问题,没有给出过任何一个答案,全程保持沉默。
根据手头现有证据,秦佑能清晰的推敲出证据链,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但秦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太完美了,这个证据链实在是太完美了,甚至程序上连一个需要补强的地方都没有。
秦佑心想:如果有问题,那就一定会出在罗劲身上。
开庭当天,秦佑怂着胆子到了法院,倒不是因为案子,封母的病,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录口供的同事也都是旁敲侧击着问的药和钱的事,有运气不好的被封母问起,都哼哼唧唧的糊弄过去了。
但很明显,法官就不会顾及这个了,双方质证的时候这个问题根本就躲不过去,一想到封母知道真相时那场面,秦佑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响——封母要是不堪重负昏过去了,谁能告诉她她应该先做心肺复苏还是先掐人中。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记者们长枪短炮一窝蜂的围了上去,这阵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来了,秦佑本来不想节外生枝,掉头就往里走,谁知就在这时——
“罗先生,听说这次的公诉人是今年刚刚进入系统的新人,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记者没明说,但潜在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人家检察院系统有完全独立的司法监督权,不巧这回还派个背景干净没有来得及加入任何权利派系的新人来,一个个回避的速度快的跟什么似的,你们罗家多年经营打点好的关系这次还用得上吗?
就算用得上,你身为罗家继承人都要锒铛入狱了,你们罗家从案发到现在一点动作都没有,到底是你真无辜还是你们罗家要变天了?
秦佑当即就开始内心吐槽:天真!依罗家现如今在B市的地位,这种问题都会有专门的公关团队处理,不管罗劲有没有被罗家抛弃,这种情况都不可能让罗劲现场自由发挥,你得到的答案最多是他一场脱稿演讲秀。
问这个问题的记者,要么是罗家花钱请的,要么是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