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哗啦啦,一群人走光了,没剩下几个了,只剩下大高个的哈萨克男子,还有两三个不同民族的妇女。
“汪凌,额(我)家还有点窝窝头啥,待会儿送过来哈。”一位头围白色头巾的回族女子对着汪凌说道。
一位五十来岁的汉族女子对着擦眼泪的田老太太说道:“大妹子,我家有一床被褥,就是破点、旧点啥,你别嫌弃。”
“口里来的姐妹们,我家有点奶茶,一会儿送过来。”壮实的蒙古族女子中气十足得高声说道。
汪凌望着高大的哈萨克男子,商量道:“哎,别克波拉提,让她们今晚住哪里啥?”
别克波拉提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你家,地窝子。”
“不行,不行,地窝子,口里人住不习惯啥。”汪凌摆着手。
“那咋办呢,你说咋办呢?没办法了啥。地窝子,麻大没有(没有麻烦)。”别克波拉提摊着双手无奈得说道。
人间的善意总能在风雨中给落难之人温暖,无论生活有多难,都要记得,天空越黑,星星越亮。
田老太太带着娘家军跟随汪凌来到他家土坯屋前,一路朝西南角走去。
一群妇孺疑惑得望着前面带路的汪凌,这前面没看到类似房屋的建筑物呀,汪凌这是把她们往哪里领呀。
就在娘几个心里泛着嘀咕,汪凌走到一块比地面高出半米的地方停下来,指指地面的一个洞口,“老乡,你们就委屈着住地窝子吧。”
走在最前面的张花循着汪凌手指的部位,走到洞口,弯腰往下一探,“天哪”一声,双手一拍大腿,“扑通”坐在地上张嘴大哭。
“我的老天呀,这啥鬼地方呀,这不是死人住的洞穴吗?哇哇---”张花仰着脸大哭,双眼闭着,嘴巴张着,委屈得不得了。
汪凌想到口里人(内地人)会住不惯地窝子,但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他一脸尴尬的神情对着茫然神色的田老太太说道:“老乡,大队的人家都穷,我家也只一间土坯屋,实在没地儿,你们暂时先委屈下,凑合着住吧,在这地窝子里,等休息好了,再回口里吧。”
红着眼圈的田老太太低头望望地窝子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洞口,小心翼翼问道:“这地窝子是人住的地儿吗?”
“老乡,我是第二生产大队的,是个牧业队,这个地窝子是我家以前的老屋子,一直没舍得拔掉,冬暖夏凉的,好久没人住了,脏些,潮些。阿字儿(待一会儿),我们牧业队的小队长别克把他家的羊毛毡子给你们拿来,铺在地上防潮的,住在这里总比你们住在大街上安全,还能挡个风。”忠厚善良的汪凌诚恳得说道。
“好,谢谢了,汪兄弟,谢谢了。”田老太太对着矮墩的汪凌深深鞠个躬后,转身呵斥着坐在地上哭泣的二儿媳,“张花,给我起来,别把咱老田家的脸丢尽了。”
望着眼前这位五官标准、身材高大、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汪凌憋不住内心的好奇和疑惑,试探得问道:“老乡,我叫你一声老嫂子行不?”
见田老太太点点头,汪凌看看周围没人,低声问道:“老嫂子,你们在口里是不是大户人家,看你这气势不是平头百姓。”
田老太太苦涩得一笑,自嘲道:“啥大户人家,也就一介草民罢了。”心想,哎,褪毛的凤凰不如鸡。
说话间,只见牧业队小队长别克波拉提和他的维吾尔族媳妇努尔古丽俩人抱着一个圆筒状的黑灰色的东西走过来。
“老乡,羊毛毡子,你们用,亚麻亚克西(很好用)。”英俊的别克波拉提善意的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田坤蓉赶紧迎上前接过来抱着,突然,她屏住呼吸,神情怪异得抱着这羊毛毡子快速冲到地窝子的屋顶处,扔下羊毛毡子就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见女儿突兀的而不友好的举止,田老太太赶紧掩饰着女儿的失礼,对着神情不自然的别克夫妇讪笑着解释,“我女儿怀娃娃了。”
汪凌一听,对着别克的妻子做个了大肚子的手势,不太懂汉语的努尔古丽理解的笑笑,一看就是个和善漂亮的女人。
等汪凌和别克以及送来扫把、被褥等物品的百姓离开后,田老太太转身用严厉的口气质问女儿,“蓉蓉,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娘,你自己去闻闻,那东西啥怪味呀?怎么闻着有种腥臊的膻味?”田坤蓉无辜的神情。
田老太太弯腰把脸凑到羊毛毡子跟前嗅嗅,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嘴里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右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长出一口气,纳闷道:“这什么怪味呀?”
端着一些食物走过来的汪凌正好听到,他嘿嘿笑着说:“老嫂子,这是牛奶、羊肉啥的混在一起的味道,我们牧业队的人在草原放牧,就铺这个毡子,这是草原的味道,你们口里人初来乍到的,好多生活习俗都过不惯,暂时将就着用吧。你们先摊开拍打下,羊毛毡子上肯定不少跳蚤、虱子啥的。”
田老太太苦笑道:“不怕,虱子多了不怕咬了。”
这一路上连个擦洗身子的地方都没有,别说这几个孩童了,一向干净的她都觉得浑身起痒无比,头发是虱子大量聚集做窝的地方,一路上她感觉头上特别痒,顺手一挠就会有吸饱血的的虱子掉下来。
有时候,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刚才还哭天喊地、嚎啕大哭的女人们擦干眼泪,就着白开水,啃着窝窝头,算是吃完了她们来广仁公社的第一顿饭。
妯娌姑嫂几个手忙脚乱的打扫起地窝子来,高约一米五的长方形地窝子大约五平米,能容纳老老少少几个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