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当大地渐渐褪去绿装,草原开始披上金黄,旷野变得五颜六色,树林中,山谷之间,如梦如幻,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在黄金般的草原上,蓝天白云融合在一起,清澈的河水宛如一条银色的飘带,覆盖在金黄色的草原中。
河畔的树木呈现出金黄、橙红、黛绿等暖暖的颜色,映衬着青蓝色山峰顶部白茫茫的雪色,光彩夺目,令人情不自禁地在此驻足观望。
在群山的山麓地带,一位披着羊绒外衣、披发左衽、手持一根几乎光秃秃节杖、脚穿两双破烂靴子的中年人,正驱赶着几十只羊。
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中年人的头发蓬松,宛如一个鸟窝,他的皮肤干燥得很严重,已经出现了破裂的情况。
一条条沟壑般的皱纹纵横在他的脸上,这使他看起来,更像是四五十岁的老人。
在中年人的身旁,一位衣衫破烂、面色枯黄的青年紧紧的跟着。
青年鼻梁很高,头发颜色偏向棕色,和汉人的样貌相差很多。
青年先是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跟随的匈奴士兵之后,赶紧对着中年人说道:“张公,属下探查过了,大约三个月之后,会有一批献给单于的马从此地经过。押送马匹的人大约有五十多人,都是匈奴士兵!”
张骞激动的双手颤抖,他停下脚步,任由羊群向远方奔跑,“堂邑父,此消息汝从何得来?”
虽然已经在匈奴逗留八年,但是堂邑父时时刻刻记得大汉礼节,他拱手作揖,道:“回张公,君在匈奴八载誓死不屈之气节,感染了很多人。知君早有离意,此乃一名被俘虏投降的汉人托人转告。其还称,将士们虽然身在匈奴,然心依旧在汉。”
张骞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轻轻呢喃,“大汉降兵吗……不……他们现在只是匈奴人,并非汉人,应该称他们匈奴人。真正的大汉士兵,绝对不会投降!”
作为一名大汉官僚,他有自己的骄傲!
投降之人,绝非汉臣!
正是这个念头,使得他无时无刻不在想逃离匈奴,进入西域之事。
张骞悲哀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盯着堂邑父的眼睛,沉声问道:“堂邑父,当初使臣团的几百人,还剩下多少人?”
“回张公,吾等离开长安之时,共有四百八十三人随行,离开后与匈奴士兵一战,损失两百四十六人。到达匈奴之后,娶妻生子者约一百一十三人,不幸病死者约五十一人。”堂邑父轻声背诵具体的数据。
“愿意与吾谋事,逃离匈奴者,有多少人?”
“回张公,愿意追随着一共一百二十一人!除了娶妻生子人群中有六十五名不愿意离去之外,其他人,都愿意随君谋事!”
张骞看着南方,“竟然六十五人不愿意离开?难道他们忘了自己的使命了吗?”
“张公,因为他们心中对匈奴妻儿怀有感情,所以才不忍心离开。不过,他们都声称,愿意随君抢夺马匹,只是,最终要留在匈奴。”
“既然他们没有离去之心,那就任他们去吧!”张骞的右手用力地握着节杖,“至于抢夺马匹之事,他们不需要参与!匈奴人无情无义,对待汉人如豺狼对待鸡鸭豚兔。若是他们参与,事成之后,势必会被牵连。为了他们的妻儿,汝回去之后,转告他们,按兵不动即可!”
堂邑父有些担忧,“可是……仅凭吾等,是不是……人数……”
张骞轻蔑一笑,冷哼一声,“哼,吾等皆大汉臣民,为何要惧怕匈奴?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汉公交代的出使西域的任务,吾在八年前,就已经战死在大漠了!死,可怕吗?”
堂邑父咬咬牙,沉声道:“可是多一个人,吾等就多一成把握……”
“不,君错了,有时候,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张骞摇摇头,“如果有人不追随吾等,而是留在匈奴,那么,舍弃妻儿、誓死相随之兄弟,则有好战之心!原因无他,只是他们妻儿有人照顾!若是无人留在匈奴,那么,妻儿为后顾之忧,大事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