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里面仍然穿着那件七十年代的老汉衫,原本是白色,已被染成了米黄色,外面套着一件黄青色劳动布衣服,手里提着一大红冠子的公鸡。
刚开始,这吴德仁也没有说什么,该杀鸡时杀鸡,该念经是念经,该放线是放线,该开挖时开挖,可等到放铜钱时,这吴德仁就不日栽了。
耸了耸鼻子前两管猪儿虫,似笑非笑地道:“成娃子,你看这该放钱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幺爷爷也放点钱呀?”
吴应成的脑壳一下子疼得不得了。
说起这吴德仁,除了没事跟他做对,其实人也不坏,要不然也不可能当了十年村长,村里人还那么服他。
唯一有一点,就是喜欢到处要钱。
不管逢年过节、娶妻生子这种红喜事,还是葬人移坟这些白喜事,他都会笑嘻嘻地过来要点吉利钱。
村里人多为此苦恼不已,但又不能太和他计较。
因为他两个儿子,都在生产队那会,为了开发荒山,给大队上增加农田,都被石碾子压死了。
另外,他要钱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专吃大户,小户只是偶尔去要一下。
前世吴应成自从扔掉铁饭碗自己干之后,很快便成了村里的大户。
这下子好了,修房子来要钱,过年来要钱,连给祖老先人烧个纸,他老人家也舔着脸来要钱。
开口还不小,多的时候一两百,少的时候也有一二十。
这倒也罢了,吴应成靠收席子发家致富,自然鼓励村里人多打席子。
他却四处宣传,打席子就是荒废农事,还骂吴应成是数典忘祖,断了村里人活路。
为了这事,吴应成自认为脾气还算好,也跟他吵了几次。
可爷爷辈上,就他一个人了,农村闲话又多,一吵架就说他不孝,他父亲吴培忠不忠。
每吵一次,父亲便去赔一次罪,道一次谦,弄得吴应成最后也没法子和他吵,只能伸手就给,也不想着在村里发展了。
直到八八年,吴应成离开了丛南市,举家搬去了丛庆市发展,才摆脱这种被要钱不说,还要挨骂的苦逼命运。
不过后来听人说,这吴德仁怪得很,问村里人要了那么多钱,却一分钱没有用。
八.九年,他被那个相同的石碾子压死时,他两个女儿回来找,全都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里面还有个发黄本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每个人给的钱,最后面是一句话,让两个女儿挨着把这些钱还给所有人。
这钱吴应成没有收,别的村民想着他不容易,差不多也随了份子钱。
可没有一个人搞明白,这吴德仁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于这个问题,吴应成上一世也想了很久。
年青时以为自己阅历少,不懂,可后来老了,还是没有想通。
但这一会,他已经没有功夫想这个问题了,知道他这坏毛病,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纸包,递给了他,里面放着十张大团结。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怎么议论吴应成收席子的事。
他伸出一只满是死茧的手,接了过去,也不避嫌,直接打开,吐了一啪口水,然后点了点。
可他脸上并没有白收钱的高兴,而是皱得像个干萝卜,看着吴应成,一脸的不高兴。
“成娃子,你这四通房子,就这么点吉利钱?怕是不太吉利吧!”
吴应成脸色一下子也变得不好看了。
他这人也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最不喜欢那种问别人要钱要物的人。
前一世的他,遇到这种事,管你是官是民,遇着就硬怼。
有手有脚的,自己靠本事去挣不行吗,干嘛非要问人要?
“幺爷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李永山结婚,你才收了李大叔一块钱吧?
我这已经一百了,你还嫌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