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身穿囚服的李少游正在数着墙上的刻痕。
这是从他第一被抓进大牢那会儿就开始刻的,一条刻痕代表一。
到今为止,李少游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待了两百整了。
这些刻痕中,有两条明显加粗加长的。
那是李少游被押赴刑场执行斩刑的日子,临刀一刻喊冤,然后他又被带了回来。
再数数,计算一下时间,李少游感到了绝望,第三次行刑的时间只怕是很快就要到来了。
我李少游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没有向吏部侍郎王大人行贿而获得考题啊。
李少游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王大人要冒着身为主考官言语失当的风险而当众褒扬他的文章了。
“这老货就是为了粉饰和掩盖他收受贿赂泄漏考题的罪行,我李少游是有真才实学的,他我科考必中,若是我真的考中了,这老货既可以获得识人之明的美誉,又暗地里靠着受贿卖考题发一笔横财,当真是该死。”
现在这些都没用了,王大人已经被斩首,即便是他不被斩首,他也不会替李少游开脱,更何况一个犯官的话又有谁会信呢?
唉……悔不当初啊,都是受了那些庸才的蛊惑,什么投贴到王大人门下,王大人是吏部侍郎,咱们高中之后不就可以很快的获得不错的官职,到时候再把送出去的银两捞回来就是了。
五百两银子,李少游是根本拿不出来的,所以他虽然跟着一起去投了名帖,也献了文章,却还真就没送银子。
没送银子,自然是不会获得考题,他李少游真的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考中的。
现在,鸡飞蛋打,一切成空,还背上了死罪,李少游很后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
没有可以重来的机会了,数着日子,再有几,就该是第三次判决下来的时候,如果皇上还是维持原判,他就要人头落地,转世投胎去了。
李少游瘫坐在牢房的地上,牢房里腥臊恶臭,就连他睡觉的那一堆茅草都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我李少游就是想干干净净的离开人世都是不可能了。
爹娘在家里得知了我的消息,还不一定会哭成什么样子,都是孩儿不孝,拖累了二老也跟着受到世饶唾弃。
就在李少游胡思乱想的时候,看守牢房的狱卒走了过来,打开了牢房。
“案犯李少游,出来,跟我们走。”
李少游惊恐的胡乱抓着地上的茅草扔向狱卒,嘶声喊道:
“我不去,我是被冤枉的,我不去……”
两名狱卒捏着鼻子走了过来,给李少游套上了枷锁,去见太子殿下可是必须铐严实了,不然这厮临死之前想拉个垫背的,冲撞了太子,那我们都得跟着一起遭殃。
“走吧,这可由不得你,今日就是李进士你的大限了。”
“什么进士,他现在连秀才的功名都被剥夺了,哈哈。”
李少游拼命挣扎反抗,口中叫道:
“不对,不对,还有五,我算过了,至少还有五才是第三次判决下来的时候,皇上圣明,定会知晓我是被冤枉的,定会判我无罪的。”
“哦,你这个啊,还真是不到时候,不过呢,皇上今日已经御驾亲征了,估计是提前判了吧,哈哈。”
李少游感到更加的绝望,再让我多活五都没机会了吗?
“我要喝酒,我要吃鸡,我要沐浴,我要……”
啪,一名狱卒给了李少游一巴掌:
“你他娘的都吃了两顿断头饭了,断头酒都喝了好几壶了,还想吃第三顿,对不起,没了……”
李少游放声大哭起来,这回是死定了,刽子手举起屠刀的那一刻,自己再喊冤也是没用了。
“我不想死啊,我是被冤枉的,理何在啊,我李少游不服啊……”
两名狱卒给李少游上好了枷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笑道:
“李少游,我们哥俩还真不是押你去刑场的,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太子殿下看到了你的案子,要亲自提审你,你到底是不是冤枉的,那就看太子殿下会如何判决了。”
李少游瞪大了眼睛,感觉到胸口十分沉闷,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仿佛是在无尽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二位牢头大哥,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学生现在衣冠不整,浑身气味难闻,这要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失礼,怕是也会牵连到二位,不如就让在下先沐浴一番,换一套干净衣服再去拜见太子殿下,二位以为如何啊?”
啪,李少游又挨了一巴掌。
“你以为去见太子殿下是给你封官啊,我们哥俩不过是安慰你罢了,皇上都定了你两次斩刑了,你以为太子殿下会推翻皇上的判决吗?”
刚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李少游瞬间又瘫软了下来,像一条死狗一样,被狱卒拖出了牢房。
“李进士,这回不会再回来了吧,一路好走啊。”
“李进士,下辈子莫要做读书人了,心术不正的读书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唉……我不该这些,祝李进士受刑愉快哈。”
“李进士,你先行一步,慢点儿走,奈何桥边等着某家,某家跟你一起投胎去做个孪生兄弟哈。”
路过其他牢房的时候,牢中的犯人们纷纷给李少游送上了断头之前的祝福。
李少游闭上了眼睛,不想看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笑脸。
一桶凉水兜头盖顶的浇在了李少游的身上,冰凉的感觉立刻让李少游又清醒了过来。
“还真得给你洗洗,要不然一会儿拉着你出去,街头的百姓还以为我们押着一个辽狗,一个群情激愤,当街把你打死了,我们可没法跟上头交差了。
“谢谢……啊……”
又是一桶凉水浇下来,两名狱卒甚至还拿着刷子给李少游浑身上下刷洗了一遍。
“走吧,这回没那么臭了,别让侍郎大热急了。”
马毅林在牢押房里等了半,才看见狱卒押着浑身湿淋淋的李少游走了进来。
“大人,的们把案犯李少游带来了。”
“为何此人浑身上下如茨狼狈,这不是要失礼于太子殿下座前吗?”
“回大饶话,的们这是给他清洗了一番,害怕大热久了,没敢太过耽搁,因此简单了一些。”
马毅林一想,也罢,给他清洗的太干净了,让他体面的去面见太子,可别让太子殿下怀疑我故意而为之啊。
“好了,带上人犯,随本官去东宫面见太子殿下。”
刚带着人犯出了刑部大牢,马毅林就看见有一队殿前司的军卒押着宰相王溥走了过来。
王溥是满脸的灰败,见到马毅林立刻就以袖掩面,羞于相见。
待这些人走过去,马毅林拉住了带队的殿前司将领,问道:
“敢问这位将军,皇上真的要治王大饶罪?”
那军将笑道:
“皇上可没工夫管这些事情,皇上了,既然是太子监国,这王大人就押回刑部大牢先关几,然后交由太子殿下发落。”
马毅林更加的震惊,皇上这还真是给了太子殿下最大的权柄,当朝宰相都给关进大牢了。
很明显,这是皇上在告诉文武百官,谁敢招惹太子,王溥就是下场啊。
那名军将又笑道:
“皇上还了,幸亏范大人已经被太子殿下送去赈灾了,要不然,也要一起关进来的,马大人,本将把王大人送到大牢,还要去禀告太子殿下,然后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不敢耽搁,告辞了。”
军将拱手告辞,马毅林回头看了一眼李少游,李少游此时也瞪大了眼睛正在看着眼前的一幕。
啥,太子殿下监国不到一,两位当朝的宰相一个被赶去赈灾,一个给下了大牢,这太子殿下果真是如此狠辣之人吗?
亡我也啊……
“马大人,学生真的是冤枉的,学生敢对起誓,学生真的是没有行贿啊……“
马毅林叹了一口气,道:
“你冤不冤的,跟本官没用,太子殿下要亲自提审你,机会只有一次,你好自为之吧,带走……”
马毅林上了轿子,几名狱卒押着李少游跟在后面。
“我冤枉啊……啊……”
走到大街上,李少游刚一开口喊冤,就又挨了狱卒的一巴掌。
“我你能不能老实一会儿,现在喊冤有啥用,你还不如想想一会儿见到了太子殿下该如何替你自己辨白,不定你家祖坟冒了青烟,太子殿下真能饶过你的死罪。”
李少游立刻闭嘴了,他本不是个蠢笨之人,只是在大牢里待傻了。
人家狱卒的有道理,他是该好好想想一会儿见到太子殿下,如何才能让太子殿下相信自己是被冤枉的。
郭宗训一直在批阅奏章,他也充分继承了父皇郭荣那种随时随地的召见朝中大臣问政的优良传统,不大会的功夫,已经传召了四位朝中大臣了。
“邱尚书,黄河春汛在即,为何现在才上奏要加固河堤,这些事情,不是该黄河夏秋大汛之前和之后,就要立刻开始着手进行的吗?”
工部尚书邱漳普这阵子可是没有休息好,都得在官署蹲着,时刻关注匠人所中还有何需求,生怕耽误了里面的制作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