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牛耕鸿依然是那个牛耕鸿。
爽朗,粗糙。
明面上看着憨厚,实则一肚子的鬼精明。
见李旦折回队伍,立马露着一口大白牙,死皮懒脸地挤了过来。
途中,似乎还有不少人被他踩中了脚背,引起一阵骚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李旦就问他,你一个新兵蛋子,凭啥让你来执行军令?没想到,牛耕鸿挖着鼻孔,满不在乎的回了句“兄弟连心,知道你来,我也就来了。”
不愧是做事不经过大脑的糙人,这时候还有心情说骚话。
“哎呀,好了,不逗你了。兄弟啊,咱上次不是得罪了那刘偏将吗?这不,才过三天,报应来了。你以为我真不知道这次的军令,是个掉脑袋的买卖?哼,只有那些个傻子拎不清。”
牛耕鸿偷偷摸摸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将李旦拉到了远处的草丛中,蹲了下来。
只见他麻利地折下一根“狗尾巴“,叼在了嘴里。
好家伙,死到临头,还精神抖擞,倒是挺淡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亘古不变的老理儿。谁要连这个都弄不明白,那就真是大字不识一个莽夫了。你瞧瞧这些人,哪个不是身强力壮,脑袋空空?我呸!”
汉子望着远处的刘偏将,啐了口唾沫,随即又重新叼了根“新草”。
李旦见他如此能说会道,哪还轮得到自己开口?便笑着看他表演。
“朝廷大军压境,前后至少有二十余万人。这么大规模,得要多少粮草军需?说句难听点的,光是那战马每天拉的屎,都要数百人去清理。就这么六十来个大傻子去人家后方,还想火烧连营?塞牙缝都不够。”
“那你知道还去啊?”李旦摇头笑道。
跟这位牛老哥待在一块儿,还真是容易忘记愁眉苦脸的滋味。
明明大难临头,还一副别人欠他几万两银子的模样。
这心态,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谁他娘想去送死啊,这不没办法?兄弟,人在军营,身不由己啊。我老牛今天要是无牵无挂,孤家寡人一个,等出了城就想办法跑路。姓刘的那狗东西,公报私仇,早晚横死。可话又说回来,咱参军的时候,为何要写下姓名、籍贯?一方面,是等咱死后,好运尸骨还乡。另一方面,不就是约束你,好让你在军中老实听话吗?”
说到这的牛耕鸿,顿了顿。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月亮,也没见那乌云躲开。
这下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心酸了。
“军令如山啊,只要我今天当了逃兵,过两天,我爹娘的人头就该挂在城防营的军旗上了。这叫啥?这就是杀鸡儆猴,是半点没有心慈手软的可能。这去了吧,没准还有活命的机会。这要不去,就得做好全家死绝的准备。兄弟你说,我老牛能干那种事?”
“不能。”李旦点点头,却是笑不出来了。
身不由己的江湖,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自由的。可军营不一样,束缚多,规矩大,挣的是卖命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