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芙尔觉得脑子灼痛了起来,隐约明白了对方要说什么,可又不懂对方会以怎样的方式说出来。
“您虽然是公主,可您从本质上来讲不具备任何权力,没有任何文件需要您的签字,没有任何官员需要您的任命,您的骑士之所以能成为您的骑士,是因为王子殿下的认可,他若不认可,您闹得再凶也没用。”
爱芙尔渐渐地放下了刀叉,默然地撑着前额,海狄娜也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如此说来,她真的没意识到这一点,她任性的资本,其他贵族再落魄,也依然能够使唤下人,即使她自己再强盛,只要惹得家长不开心,家长就能够把她关进黑屋,任凭她怎么喊叫也不会有下人来救她。
“您的一切都不是您自己的,可您把一切看成您自己的一切,您就不觉得讽刺吗?”
风琴的声音依然伤感,但曼哈特却冷峻。
“设想有一天您被剥夺了享受美食的权力,躺在天鹅绒床上休眠的权力,就连居住的权力也被剥夺了,您还剩什么呢?如果今天我没有赠予您金币,您将如何度过这一天呢,您将如何度过这个月呢。”
“老师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爱芙尔捏紧了手指,声音中多出一份恶狠,她只觉得现在的脑子里很痛。
曼哈特擦用餐巾了擦擦嘴边,然后直视对方:“您愿意获得权力吗?”
爱芙尔抬头愕然,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王子殿下远在战场,亲王殿下安分守己,而您又同样是高贵的金发种。”曼哈特加重了几分语气,“您有资格与您的哥哥分庭抗礼。”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成真的那一刻爱芙尔觉得长期以来固守在她脑海里的观念在崩塌。
“不......我怎么可以.......我怎么能够.......”爱芙尔语无伦次地摇着脑袋,像是要否认掉入侵她脑海的杂念。
这种事情她想都没想过,她也不是被当做女皇来养大的,正如海狄娜说的,做一个像童话一样的等着被王子取走的公主就是对她最高的要求,最低的要求是躺好就行,她做到了最低的要求,但并不打算向高处进发。
而且她也没有那个实力,她没有觉醒作为金发种的力量,只有那么一次她觉得自己如有神助,那就是从天而降坠向银龙堡垒的时候,可那次过后她又变成了以往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要面对的人是她的哥哥啊,那个在世上她最亲的人,也是爱着她的人。
“权力的争斗从不发生在欧若文亚的皇室,但那只是建筑在金发种只有一个的基础上,当您作为第二个金发种降生后,有人欣喜也有人忧愁,欣喜的是因为多一个金发种的就多了一份国力,忧愁的是担心两名金发种之间的内斗......比如您的母亲,安洁丽儿皇后,她就很害怕您和克劳狄斯王子殿下之间的内斗。”
“那我更不能这样做了。”爱芙尔低声说。
“您总得面对,皇帝从不害怕想谋反的人,只怕有能力谋反的人,而您恰恰是那个有能力谋反的人。”
时间仿佛粘稠在了一起,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爱芙尔不会想去伤害自己的亲人,更不会想到亲人会害自己。
“所以你叫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叫我谋反?叫我与皇兄拔刀相向?”
爱芙尔咬下了嘴唇,重击拍在了桌子上,餐具耸动,怒气流动,瞳子收束的样子像是猎人调整枪口。
“我是来帮您的,霍克伍德家族会成为您的后盾,我们会扶植您上位......甚至成为女皇。”
“女......皇?”爱芙尔觉得胸口被重击了一下,这个词最终还是被说了出来。
汹涌的思绪涌了上来,像是万千钟声在耳畔回荡,过去的观念,心中的价值,未来的恐惧,不断碰撞着。
但紧接着一股暖流冲散了一切,爱芙尔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了海狄娜那含柔的眼睛,仿佛紫色的深潭。
海狄娜抚摸在爱芙尔的头上,笑意含蓄。
“走吧,公主殿下,按照原计划踹翻餐桌拍拍屁股走人。”
平静地对视片刻,爱芙尔点了点头,不看长桌尽头一眼地离开了座位,走向了出口的空间。
海狄娜扭动把手,空间的门扉打开,至始至终曼哈特都没动过,形同礁石。
终于在门扉关上的前一刻,他才说:“想做交易的时候就来,我永远在这里。”
那声音久久不散,魔鬼般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