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都不能成为此刻冒犯上官的理由。
妇人跟随丈夫多年,官场上这一套,她太明白了。
眼前这名年轻的大人,虽然不是这场官司最后的主审,但也能在她们掉入深渊的命运上,再加一把力气。
对她们有些不轨的举动,让她们身上多些伤痕,甚至让她们在世界上彻底消失,都不会有人追究。
几名犯官家眷和一个朝廷四品郎将孰轻孰重,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女人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双手护着身边的女孩,直直跪在堂下。其他男女,或低头,或匍匐,默默无语,抖似筛糠。
事到如今,这些人的人生已经完了。他们此刻唯一奢望的,便是活下去。哪怕是以这世上最卑贱的方式,哪怕没有任何做人的尊严。
堂上的郎将,押解的士卒,大理寺的官人,边疆士卒的皮鞭,牙行的管事,青楼的妈妈,每个人都能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一个都得罪不起。
唯一的希望,就是身边的小女孩,如果她能乖巧伶俐一些,再得了上天的垂怜,日后被富户看中,收去做个妾室,好歹能脱去一身奴籍,吃上一口饱饭。
“带下去吧。”
李强没有过多的显示自己的威风,他是个军职,定案还是得大理寺那些官员。
堂下的犯官家眷,在卫兵的催促下起了身,手链脚链哗啦啦响成一片。
美妇看向李强的眼神闪烁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跳了跳,重新跪了下去:“大人,这渭南县中,真正的罪人,是那些作恶的乡老。
妾身不求为亡夫脱罪,只求不让元凶逍遥法外,求大人做主。”
“拉下去。”孙杰面无表情的对士卒道。
“废什么话,大人让你下去!”卫兵得了令,粗暴的将妇人拉起,和其他人一道带了下去。
“行了,渭南事全办完了,咱们也要收拾东西,这两天就能回长安。”
“咱们这回也算立了大功。”
“主要还是咱家大人给力,一出手就斩了一条龙!”
……
堂内没了外人,大家的气氛也活跃了一些。
只有孙杰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大人,这妇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乡老必须得查。”
孟飞奇怪问道:“我上次就说要查,你拦着说,这事要交给大理寺。今天倒是你自己说要查了。”
孙杰正色答道:“孟校尉,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和今日情形不同……我是说,今天城外之事,生的蹊跷。”
城外之事……
孙杰所说的,是今天傍晚在渭南城外,百姓跪下山呼万岁之事。
本来不过是百姓自发迎接郎将大人凯旋,可这一声万岁后,性质可就变了。无论是哪一代的帝王,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万岁臣子。
渭南本就离京城不远,一旦这事传进朝堂和陛下那里,李强丢官罢职都是最轻的,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孙杰是军中老人,对这种事也是众人之中最警觉的。于是第一个跃马而出,化解了危局。
“你是说,此事不是偶然,而是乡老们幕后指使?”李强顺着孙杰话中的意思,将傍晚心里的那一丝灵光想透。
“属下只是说,不无这种可能!”孙杰拱手肃立堂下。
李强堂前踱步。
看来这件事,于公于私,倒是不得不查了。
“只是,我们在渭南县没有根基,有些无从下手。”
“过两天,咱们就要回去了,时间上也不够。”
……
众人也认可了孙杰的话,只是这案子该怎么查呢?这里的人一个都信不过,就连衙门里的帮闲、衙役也都是范县令留下的底子。李强等人进了县衙后,已经将他们全部遣散,换上了翊府的兵马。
“未必没有可能。”李强停止了踱步:“孙校尉,明日一早,你替我去城东的巷子里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