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二,咱们出来的时候,是夏至吧。”他有些诧异的问着斥候。
卢二显然已经失了神,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这冰天雪地。
天地间除了他们这三十骑再无一个活物,马元释然了,胡人要么死在了整年的冰雪中,要么已经西迁了。
马元强行拖着身子,准备回到浥城告诉大家唯一的生活来源也没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消息是否会将浥城军民的最后一丝信心给打破,但他只能如实奉告,别无他法。
柒
马元领着下属们冒着风雪回了浥城。
浥城以北有一个山丘,他们伫立在山丘上,大雪似乎已经将浥城掩埋。马元一时间慌得无所适从,但很快一缕阳光冲破了笼罩大地的风雪,众人定睛一看,所幸浥城还在。众人不顾尊卑,下了马抱在了一起,一时间涕泗横流,浥城已经是他们心里最后的港湾了。
回了浥城后,百姓们并未如往常一样候着将军归来,而是聚集到了城南,那里在一夜之间生了几十亩麦子。
不同于城外的冰封,浥城似乎成了上天眷顾的地方,马元有些纳闷,这是否便是天无绝人之路?随后的年月里,百姓们自浥水捕鱼,自城南麦田里收获,马元独孤守卫着这座孤城,他不知道这天下怎么了,也许雁门关里也发生了变故,但他无法南下,他一旦率军南下,这便是谋逆。
捌
“唰!”账内的亲卫赶忙将门帘拉了下来,油灯与火盆里的火不再摇曳。
营帐内也逐渐暖和,那股寒风也消逝在了帐内。马将军的思绪也随着寒风的消失被牵了回来。
“那生人在哪?”马将军悄悄的擦拭了泪痕。
“回爷,那人就在营帐外候着呢。”
马将军赶忙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一时间大帐门帘又被拉开了。
此时已是暴风雪,狂暴的冬风直接冲进了营帐,只一个呼啸六盏油灯皆已经熄灭,而火盆中的木炭也被吹熄,大量的碳灰撒得营帐里到处都是。
外头的光透进了营帐,有一个汉子站在了门口,光线实在不好,马元只瞧见了一个黑影。众人定睛一看是一个拄着枯木树干的汉子。
这汉子约莫九尺,行头衣衫褴褛,满头蓬松头发,一身的血渍,腰间的刀尚且吊着一团血块,仔细一瞧,这人身上有多处创伤。
玖
马将军将其余人都清了出去,与这汉子详聊了一夜。
汉子告诉马将军,他是雁门郡人,中原发生了大乱。而他为何会如此模样,他只说自己是风雪与野兽所致。
马将军冷冷的打量着汉子,雁门以南他不知道,但浥城方圆百里,他已经十余年没见过活物了,肉食是个什么滋味,他早已没了映像。
从这汉子的模样来看,马元心里一个想法越发的可靠了,全天下只剩下了浥城。
浥城的军士瞧见了这个汉子,也渐渐的从喜悦变成了绝望,军中有了传言,这天下是不是又易主了?还是说浥城早就被抛弃了。
拾
马将军与汉子那夜聊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第二日一大早马将军便吩咐众人开始准备远行的食物了。
汉子在吃过了大饼后成为了马将军的幕僚,马将军告诉浥城百姓,他要带着浥城的子弟兵们入雁门,去看看大康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姓们痛哭流涕,怕这亲民的马元帅一去不复还,再三挽留。
马将军去意已决,他没再管着《大康律》,准备好一切后便率着浥城所有军士南下了。
他又一次见到了雁门关,过了关便是雁门郡。
城墙摇摇欲坠,数十丈高的巨墙上没有一个士卒。马将军率人走上了城墙,整座雁门关早已没了半点人烟,遍地冰霜,哪还有当年一丝的生气?
马将军的老脸已经没了一丝的表情。
他回头望了一下在天边的浥城,他看见那阳光在一点点的消逝,阳光消逝的最后一个瞬间,暴雪席卷了浥城。
马将军擦了擦眼睛,这暴雪往雁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