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动嘴皮子说的很简单，可你知道去了解别人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他看着路漫，眼圈泛红。“越了解他们，我越知道他们接近我的目的根本不是我这个人。”

路漫无言，她没想到昨天的话会戳到面前这个一直桀骜不逊的男孩心底的痛处。

“你能明白知道这些时我的心情吗？如果你是我，你还敢去了解别人，去跟别人交心吗？你让我去了解别人，可又有谁认真了解过我？”

“但你应该相信，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路漫说。

“这种白日梦，我两年前就不会去做了！”

“你也怕鬼，对不对，你为什么总是要逞强？”

程楚轩怔住了。

他在所有人面前一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不学习，没礼貌，不务正业，他像个小霸王一样混迹在十五中，以捉弄同学为乐。因为父亲在北城的地位和程家在北城的权势，没人敢不被他捉弄，他们甚至还要在被他捉弄之后跟着他一起笑。可没人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卑微的自尊，保护那颗敏感的心。

他知道他的“朋友”们在背后曾经怎样讨论过他，也知道那些人有多么期望某天可以看他的笑话，所以他告诉自己，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他必须是高傲的，强大的，无惧的，所以那一天，即使他也非常害怕鬼怪之说，却还是壮着胆子披上白纱在黑夜里装神弄鬼吓唬修远。

或者说，他急着在当时的坟地里找到可以陪他一起出去的修远。

“你……”他颤抖着双唇。

“修远说的。”路漫昂着头，露出认真的表情。事实上她有点惊讶，因为在她的眼里，程楚轩的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性格恶劣的小屁孩，当时修远跟她说这人怕鬼的事情时，她只当是修远与班里同学关系好，几乎没有从程楚轩的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她眨眨眼，末尾补上一句：“他跟我说，他认识你两年，早知道你什么样子。”

程楚轩低下头，心下一片暗潮汹涌。

“你看。”路漫笑了出来，她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两颗俏皮的梨涡：“也许只是你把一切想的太过严重了，修远虽然平日里蠢了点，但是他就是第一个愿意真心实意地去和你交往的人啊，我是第二个。我不会为我之前说的话道歉，因为你那样对修远的确是你的不对。但如果你以后都改正错误，那我可以对你以前做的事既往不咎。”

看着路漫一副老干部训话的模样，程楚轩瘪瘪嘴，眼圈第二次红了。他开口，想对路漫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出声，就看到路漫警惕的神情，而下一秒，他就被一股浪花打进海里。

是不远处的游艇疾驰而过，带起的波浪连累了他。

毫无防备的程楚轩沉下水平面，一瞬间被水流包裹。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慌乱中，不停扑腾着手臂，连呛了好几口水。

“没事吧？”虽然只用了五秒不到，他就被路漫拉了上来。

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想说话的全部忘光，只留下恐惧和委屈刹那间涌上心头，他的嘴角耷拉地极低，终于在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哭了出来。

“吓死我了……”

看着十五中的小霸王哭得像个小孩儿，路漫无奈地笑着把他的小脑瓜按到了自己肩头。

“不怕，不怕。”

晴朗的阳光下，远离人群的海洋警戒线上，两颗圆圆的脑袋依偎在一起。

再怎么逞强，也只是十几岁的小朋友，那些在他们的世界里认为无法翻越的高峰屏障，等以后的若干年后回望，大概只会微微一笑，为当时幼稚而中二的自己脸红不已，可在当下，心思最为敏感的当下——

“哭吧哭吧，能哭出来总是好的。”

路漫看着天，也不知道是对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