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还有点沉浸在八年级二班的合唱中，她没有想到，一群十三四的小朋友，居然真的能将一首歌用童声唱的如此气势恢宏。

“路漫漫，我厉害吗？”修杰在她前面的座位上跨坐下来，双手交叠搭到椅背上。他的脸颊红扑扑的，鼻尖上泛着晶莹的汗珠。

路漫下意识伸手将他的汗擦掉，然后眯起双眼，露出赞许的神情。

“厉害。”

“嘿嘿。”修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可惜我没有和你们同班，不能让你看到每天都这么厉害的我，你只能看着修远，可修远除了学习好，其他都不会。”

修远平时在班级里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那个人的确不是最爱出风头的，但那也只是相较于程楚轩来说。修远有他自己的步调，他长得好看，学习好，朋友很多，在班级的威望其实不比班长刘霖信差。

“他挺厉害的，你别这么说你哥。”路漫低声说。

修杰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除了学习之外，他跑不过我，跳不过我，游戏也打不过我，什么哥啊，他就比我大一岁零两个月而已，早出生……哎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修杰一拍脑袋，眼睛瞪大了。

“怎么？”

“我今年的生日都睡过去了，以前的每一年都会在我家开party的。”他有点遗憾。“诶对了，你什么时候生日来着，我记得比我晚？”

路漫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在修杰疑惑的眼神中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今天。”

当路漫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特别喜欢自己的生日，因为一年当中只有那天，她的身边是绝对有爸爸妈妈陪着的。爸爸会给她准备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妈妈会给她买特别漂亮的生日蛋糕。

即使儿时大部分记忆都已模糊不清，可烛光里，二人的笑脸却一直清晰无比地刻在路漫幼小的心灵上。

直到六岁那年，说好在她生日当天带她去滑雪的爸爸永远离开了她。

在不认识的大人们的推搡间，在女人的叱骂与耳光间，她度过了自己的六岁生日，唯一得到的生日礼物，是一颗小小的糖果。

就是面前这个人送的。

路漫看向修杰，发现修杰的大眼睛里又乘上了亮晶晶的东西。

“你怎么那么爱哭啊，这一点修远可比你强。”她刮了刮修杰的鼻子，嗔怪道。

路漫当然不明白修杰在哭些什么，可修杰却理解路漫眼里此时漫无边际的悲伤。她的生日是父亲的忌日，每一年里最该快乐的今天，却是为她徒增难过的一天。

“你过过生日吗？”他揉了揉眼睛，将泪水抹在手背。

路漫摇头。

修杰站起身，走到讲台上，他扶住黑板，身形晃了一晃。

“小杰？”

“那今天，我来帮你过生日吧？”修杰回头，在泪光中咧开嘴角。

你诞生在这世界上的那个日子，应该快乐地庆祝。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画起来，没一会儿，黑板上就出现了一个彩色的生日蛋糕，他抬起胳膊，在蛋糕上最后又填上了一根大大的蜡烛。

他画的很丑，可路漫却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别致的蛋糕。

逐渐昏暗的教室里，少年站在讲台上拍手唱着生日快乐歌，少女坐在台下，傻乎乎地跟着一起打节拍。他们的眼里都闪烁着晶莹的东西，那东西折射着路漫每一年在这一天流下的眼泪，也折射着她此时此刻，发自内心的，灿烂的微笑。

“许愿吧？”修杰手拿板擦，准备在蜡烛的“火焰”边。

路漫看着台上那个对吹蜡烛比她还要期待百倍的少年，非常配合地双手合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修杰，我觉得我现在似乎已经不需要许愿了。

因为我……

已经足够幸福。

她睁开眼，轻轻地吹了一口。

修杰像接到指令版，立刻将蜡烛的火苗擦掉。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外面，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