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路漫对修远给她打电话这件事一无所知，她将手机交给宫禾后就再没了取回的欲望，因为工作的时候不允许使用手机，而到了晚上，她早就被一天的工作折磨得瘫在床上，根本没了玩手机的力气。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逗人开心，也是一件这么累的事。

好在怡享的老人们都特别喜欢她，送给她的小零食和小礼物从未间断过，只是五楼那个卢奶奶，她还是未曾与她打过照面。其实路漫是好奇的，那个老人总是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吗？她，不寂寞吗？

日子一晃而过，路漫已经在怡享度过了她的第一周，她彻底熟悉了自己的所有工作，而宫禾也终于在她不厌其烦的请求下，同意让她进去接触一下卢以梅。

“她如果训斥你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牢记，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她的问题，听懂了吗？”进门之前，宫禾拍着路漫的肩膀，满脸都挂满担忧和紧张的情绪。

“嗯。”被宫禾的情绪感染，路漫端着餐盘，连自己的胳膊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和宫禾互相打气一样点了点头，然后敲响了卢以梅的房间门。

“进。”卢以梅的声音和她的背影一样苍老。

路漫和宫禾推门走了进去。因为是冬日，房间无法经常通风，所以室内萦绕着一种独特的老年人的味道，路漫托着餐盘，小心翼翼地走到老人身边。

“奶奶，吃饭了。”她有些忐忑。

听到往常从没听过的声音，卢以梅有些惊讶地抬头。老人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大概是全身瘫痪的原因，这让她的脸部显得有些僵硬，但即便如此，她那双早已浑浊的眼球却非常灵动，它们在眼眶里左右转动，以此来打量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

“你是谁？”她皱起眉头，疑惑地问。

“我是来这里做寒假实践的，奶奶，我叫路漫。”路漫的小心脏怦怦乱跳，生怕卢以梅下一句就是训斥的话。

“你多大？”然而出乎意料的，卢以梅非但没有表现出宫禾口中的进攻姿态，反而松开了眉头，整个表情都舒缓了下来，她抬起她唯一能活动的左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路漫走得离她近些。

“十四。”路漫回答，同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还在门边观察情况的宫禾。

“哦。”老人叹了口气，眼睛里乘上一丝失落的神情。“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

“今天小年，所以吃饺子，三鲜馅的，您这份煮的特别烂。”路漫把手里的餐盘给卢以梅展示了一番。

“又要过年了吗？”老人看向窗外。

“是的。”路漫随着卢以梅的目光看去，窗口正对着两棵干枯的树干，景象十分萧条。她神色一凛，建议道：“奶奶，等下吃完了饭，我推您下楼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世界不是您窗口这个样子的。”

余光里，门边的宫禾拼了命地晃着双手，整个人像只滑稽的不倒翁。

卢以梅从来不出门，宫禾见识过这位老人在任何人跟她提到出门时，那发飙的样子。

“好。”

老人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宫禾怔住了。

路漫也怔住了，因为这位在所有员工口里都可怕到有些变态的老人，此时此刻，正对着她，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那奶奶您先吃饭。”路漫扬起嘴角，回了卢以梅一个大大的笑脸，她的梨涡深陷，欢快地展示着主人此时内心的轻松。“听说您不喜欢吃醋，但我觉得适当也应该稍微吃些，呼呼——”她用勺子舀起一只饺子送到嘴边吹了吹：“奶奶您张嘴。”

门边的宫禾轻轻退了出去，她不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风让卢以梅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但路漫这边既然没有什么她需要担心的了，她就必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伺候完卢以梅吃饭之后，路漫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推出房间。临走前，她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清爽的冷空气攸得涌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搓搓鼻子，拉紧自己羽绒服的拉链，跑出门去。

今天的天气如路漫所言非常好，北城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蓝天映得人心情舒畅，庭院里的树木虽然光秃秃的，却被这天色染得没那么颓废了。她推着卢以梅，慢悠悠地在院子里逛着，每遇到一位护工，都会收获一枚快瞪出眼眶的眼珠子。

老人一路无言，路漫便也不主动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虽沉默，却不尴尬，甚至仿佛形成了一层专属于二人的气场，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杂吵嚷。

将整个院子走了一圈以后，卢以梅说她累了，路漫得令，立刻带她回了房间，透过风的房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死气沉沉，整个空间都泛着冬天明丽清凉的味道，她叫来宫禾帮她扶老人上床，卢以梅闭上眼，开始了她每日的午休。

“我的天哪，你用了什么法术，让卢奶奶这么温和？她居然还跟你下了楼？！”一出门，宫禾立刻抓住了路漫的肩膀，不敢相信地拼命摇。

路漫被她摇的直晕：“我看是你们太夸张了吧，卢奶奶本来就是个好人。”

“算了吧！”宫禾一秒否决了她，她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说：“三楼小王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卢奶奶的怪脾气，说想带她出去遛弯，你知道当时卢奶奶是什么反应吗？”

“什么？”

“她把自己的轮椅掀翻了，然后抓着地上的拖鞋丢小王，嘴里还骂骂咧咧，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啧啧……”

“真的吗？可是今天她都很正常啊。”

“你们下楼的时候，我们其他人研究了一下。”宫禾奸笑道：“我们怀疑卢奶奶有一个和你一样大小的孙子，然后她看上了你，想让你做她的孙媳妇。”

“什么啊？你们思维也太跳跃了吧？！”路漫反驳说。

“不然呢，你和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年纪了，她不还问了你几岁嘛~”

宫禾说的有道理，卢奶奶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单独对她一个人好。她抬头，有些迟疑：“再说什么孙媳妇，又不是老掉牙的偶像剧，现在哪里还会有这个？”

“普通人家是没有啊，但大户人家，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