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陷入中段的很多年里,路漫不止一次怀念过初入高中的那段时光,那时的他们是纯粹的、未经打磨的原石,虽然可能尚未发光,但却有着最澄澈的内心。花儿一样的年纪,有着无论过去多久,依旧让人念念不忘的回忆。
那个时候种下的暗恋,蔓延滋长,在血肉之躯生长出盘根错节的坚定。那个时候遇见的友谊,潺潺流淌,在空旷灵魂汇集成日久岁深的永恒。
如果说修远是路漫的青春中一片不可忽视的荆棘,那么杨婉,就是她漫长人生中,时时刻刻为她抵御伤痛的盔甲。多少个面临崩溃与绝望的夜晚,盔甲用她温暖的怀抱守护着公主,她抚摸着她的头,语气轻柔得像一片翩跹起舞的羽毛。
她总是说,瓶盖儿,你不要怕,你还有我。
而这个在以后的很多年无数次拯救了路漫的女人,此时此刻,尚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叛逆女孩。她金色的长发在头顶盘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凌乱的碎发散落在白皙纤长的脖颈。她的个子在那个年纪里显得极高,而她总是俯视着别人的眼神轻而易举地为她燃起了生人勿近的气场。
被杨婉主动搭话,那时候的路漫并没有想过。她很平凡,她活在与杨婉不同的世界。
“的确是不同的世界。”相识以后,杨婉曾这样苦笑道。
高一开学的第二天,一切步上了正轨,不同科目的老师都露出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有了安若川的陪衬,其他授课老师都正常多了。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和初中部相同,体育课依旧四个班为一组。高一一班到四班,整整齐齐地排在高中部操场上。路漫个子小,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站在了排尾,而修远个子高,自然站在排头。
体育老师是一名皮肤黝黑的高个男子,他年纪不大,看起来像刚刚大学毕业。他穿蓝色的运动服,颈间挂着一只银色的哨子,咧开嘴笑的时候,一口小牙白灿灿的。
“我是你们的体育老师,王柏石。咱们高中部的体育课依旧男女分开上,我负责女生,这样,等会赵老师会把二班的队伍带过来,咱分好班级后再开始上课。”
最终班级确定之后,路漫非常忧郁地发现,她依旧站在女生队伍的末尾,她不甘心地踮踮脚,却于事无补。
很多年后,路漫跟修远吐槽过自己的身高,她说,我是不是特别不像修家的人,长得没修家人好看,又是个小矮人。修远却搞怪地揉乱她的头发,温柔地拥抱她,他说,这是上帝刻意的安排,弯下腰的亲吻,代表着王子对待公主的忠诚。
“大家先沿着操场跑两圈热热身。”见队伍排好,王柏石开口说道。
“啊?”果然,这个指令得到了大部分女生的强烈意见。
“老师,他们男生都不用跑,为什么我们要跑?”某女孩尖着嗓子质问道。路漫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落到男生队伍,发现他们已经被他们的体育老师带到了操场西侧,此时正在做准备运动。
“因为你们体质不如他们呀,所以才需要多加锻炼。”王柏石自认为言之有理地点点头,然后吹响了口中的哨子:“向右看齐,向右转!跑步——走!”
虽然怨声四起,女孩子们还是听从了老师的指挥,不情不愿地跑了起来。当然,这份不情不愿不包括杨婉和路漫。两人一个排头,一个排尾,跑步姿势及其标准,仿佛身处奥运赛场的跑道。
然而,最前面的大长腿跑的快,后面的矮个子就吃了亏,只跑了半圈,就有人跟不上节奏,捂着肚子,慢悠悠地落下了。苏城就是其中一员,初中的体育课,她大多划水,让她跑这么快,还不如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看自己前面的队伍渐渐散了下来,路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是可以跟上队伍的,可是这样越过同学,自己补到前面,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