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灼热的阳光失了温度，来自操场的隐约的呐喊声，来自围墙外汽车的鸣笛声，也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世间留存的，仅有两人乱了节奏的心跳。

修远的唇缓缓离开路漫的嘴角，他垂着眼睛看怔住的少女，眼神里似能流出浓稠的蜜糖。

或许命运真的是存在的，从少女站在修家门口，像株傲然挺立的小树开始，修远的目光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他们一起感受过青城的大雨，一起迎来新年的朝阳，也曾互相别扭过，也曾彼此支撑过，每一个细节积蓄成独属他们的回忆，那一种感情在盘根错节的思绪里日渐疯长。

喜欢，喜欢，藏不住的喜欢。

他喜欢她颜色浅淡的瞳孔，喜欢她盛着阳光的梨涡，喜欢她娇小可爱的身材，喜欢她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喜欢她拘谨时捏在一起的手，喜欢她疯起来像个小猴子一样的身影，喜欢她严肃时装大人的模样，喜欢她看着他时那同样隐藏着喜欢的眼神。

藏不住的，真的藏不住的。

即使绷着最紧张的神经，在看到写着宝物的签条时，心里仍第一时间浮现出路漫的模样，炙热的感情叫嚣着冲破枷锁，不管如何去说服自己，少年依旧做出了当前的行为。

他终于不想再去考虑其他。

路漫被修远的动作吓住了，她何尝不知道修远的心思，她又怎么不知道自己一直隐藏着的感情。她喜欢他，热烈而煎熬地喜欢着他，可她不能，她也不敢，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修远会迈出注定不会被这个世界接受的第一步。

不知怎的，眼泪就那么从脸颊滑落了。

“你、你别哭啊！”看到路漫的眼泪，修远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去替路漫抹眼泪，却被路漫拦住了手。

“我没事。”她说。

“我……我是犯糊涂了，刚才我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修远当然知道路漫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的纠结从来不比路漫少。他有些受伤地后退了两步，好像将身体距离拉远之后就能让这份喜欢淡薄一些一样。“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不起。”眼眶也慢慢酸涩了起来。

“你不要道歉！”

路漫突然出声制止了修远，她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修远的肩头，踮起脚尖，重重地，重新吻上了少年的嘴唇。

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请你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跟着自己的心走，说起来很简单，可真的这样做的时候，居然需要用上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但是，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愿意。

这次换成修远瞪大双眼了，他看见少女颤动的睫毛，感受到少女颤抖的身体，可是这个吻，却坚定不移。

我们不能违背命运，却有权利遵守自己的意志。

修远揽住路漫的后背，缓缓闭上了眼睛。

已经……什么都不想考虑了……

///

运动会落幕了，高一一班最后挤进前三名，得了一面超俗气的锦旗——然而，这些都是下午由杨婉转述给路漫的。

结束了悠长的吻后，她和修远并没有立刻回到班级，而是继续躲在那里，将这一年来所有的心情统统分享了一遍，他们坐在墙边的水泥台上，双手紧握。

“我以为我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离开你们家。”

“现在它依旧是个秘密啊，只不过，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了。”

两人相视而笑，路漫将自己的头靠在修远的肩膀，罪恶感腐蚀着她的心脏，可同时，这份安宁与幸福却又将漏洞弥补起来。她闭上眼，拼命将脑海中其他想法驱逐出境，只留下最后一道声音。

既然离开是既定的结局，那么，请原谅我如此自私地想为自己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

“那啥，瓶盖儿，我先走了。”

杨婉的呼唤将路漫从自己的世界拉出，她抱歉地扬了扬嘴角，朝杨婉挥了挥手。

“明天见。”

“明天见，对了，那个谁不是低血糖犯了吗，晚上让他好好吃饭，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身子骨那么脆，鄙视。”杨婉用眼神瞟了瞟修远，比出一个不屑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