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时间六点多。
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眼仁略痛。显示屏闪烁着光标,有三个字:它来了。
只有这三个字,他怎么会写这种毫无缘由的话。
周路揉揉眼皮起身,删除废话后关闭电脑,爬下二楼。
到了一层房间,里面妻子还在熟睡,有轻微的鼾声,她睡的很沉,不说梦话就代表睡得好。他在女人的安翁中心生疲倦,这是一种很放松的疲倦,陈玲画画的情景还在脑子里翻滚,不过昨天那么恐慌,要是她再有过继的反常,周路只能带她去看医生了。她不能有事,她怀着孕,那孩子来之不易。
周路花了几分钟时间去洗漱,然后将粥米下锅,要去院子外走一走,锻炼总是能带来好心情。
天气晴朗,空气的味道令人清爽,这会是个好日子,陈玲的‘病’也会好转。只要她一觉醒来,吃碗热粥,然后像个最普通的家庭女性那样哼着小曲收拾家务,唔……什么不做都行,只要她不去招惹那些画。他想,也许客厅的画也得摘除。
斜对面的二楼有对夫妻正在吵架,女人叫嚷声把丈夫的闷火给压下去了。11号公寓门口那边站着个孩子,大约十来岁,短裤、白衬衫,长了张乖巧的圆脸,正盯着路边树丛里的什么东西看的出神。
他特喜欢孩子。
周路靠过去,那树丛里趴着一条小黄狗,不知是什么品种,它躺在一堆灌木中央,肚皮呼哧呼哧的,舌头吐在外头,眼珠无神,有种得了热疫的样子,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里的吗?”
男孩儿样子挺羞涩,对周路露出了微笑:“叔叔好,我叫刘晓斌,住在9号。”
“这狗是你家的么?”
孩子摇头,继续盯着那条可怜的小家伙,小嘴嘟囔着,眉头还皱在一起。
黄狗的毛发脏兮兮,有泥巴和难闻气味,它大概在垃圾堆里过了几夜。如果清洗干净,它会是条漂亮的宠物。周路动了恻隐之心,他很想领养这条狗,流浪的猫狗尤为可怜,风吹日晒的,病恹恹等死,它需要好心人帮忙。老婆怀孕了,养条狗是不是不合时宜?毕竟是畜生,寄生虫一定不少。
但它的样子实在可怜。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狗么?”周路问。
男孩儿依然摇头:“不清楚,我家搬过来一年多了,好像只有4号房子的徐阿姨家养两只猫,养狗的没见过。”
哦……那是条流浪狗了。
他无法确定陈玲的心思,若是只把狗放在院子里,安个窝,不进家门的话,孕妇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他用旧毛毯把小黄狗抱回了家。
洗了澡,喂了点稀粥,这小家伙倒是乖巧,不挑食。吃完东西也能站起来了,就是腿脚发软,浑身无力,发抖没停过,比吃食前好了些。就待在院子里,它趴着,也不走动,狗也需要经常走动,腿脚不便怎么行。
陈玲依旧在睡,周路去了趟最近的宠物店,只有三条街。
这狗的品种是拉布拉多,只是不纯,毛发不那么鲜亮,它看上去聪明伶俐,对周路也好感的出奇,在这个男人面前,它很安静,打针也不闹。但情况不乐观,医生说它是先天性的残疾,治不好,可以走路,就是四肢发软,站着的时候会抖的很厉害。
抛弃是舍不得的,狗通人性,这或许是谁家的狗不想要了,就扔了出来,也可能是母狗生了它之后就不闻不问,再或者是它自己四处乱走,无意间走到了那条路上。狗通人性……它的眼睛透着可怜,周路再次心软了。
十一点,他回了家,把狗搁在院子的毛毯上,想着还得给小家伙安个窝,避免日晒雨淋,还得有个狗盆子,再锻炼它能出去上厕所的习惯。最最重要的,是如何对妻子说这件事,他们之间从未聊过猫狗的话题,这有点难度。
周路推开卧室的门,妻子不在,她不会又去地下室了吧?
木门缩了,钥匙在丈夫手中,她开不了门。
“陈玲?……陈玲?……亲爱的,老婆?……”
靠近地下室门边之前,他还在提心吊胆,看见门锁着,心放到底。
可是,人呢?
经过卫生间,周路大口呼出一口气,老婆在厕所里,站在水池前,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松松散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