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弥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等新任大同军防御使到任,再办此事也不迟,我们等得起。”
恪用冷笑道:“别做梦了,若没有沙陀军的赞同,你以为。。。大同军衙署会同意你们在此安家么?”
粱弥机沉默的更久了,终于抬起头,看着王恪用说道:“我宕昌羌部,心向朝廷,绝无反意,还请三郎君垂怜。”
恪用逼视着粱弥机,说道:“你们初到此地,就劫掠鞑靼商队,杀害沙陀军的朋友。我单骑和你们商谈,你们问都不问,就要不利于我,若是个弓马不精的,岂不是被你们立时射杀。既然你们是不讲道理的,如何要我来讲道理。”
粱弥机缓缓俯身下去,大礼叩拜,如同臣妾,身后部众无不怒极,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这几个傲慢的沙陀军。
宕昌羌梁氏,曾经在河西立国,是正式被鲜卑皇帝拓跋氏册封的河西之王,如今却要向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官行此大礼,这让人情何以堪。
粱弥机却面不改色,全身伏在黄土中,低声说道:“这都是误会,浑末军有罪,罪在我一人,还请三郎君垂怜。”
这一刻,进通感觉到巨大的自豪,养父一人一马,就让一个3百帐部落俯首,这才是男人之雄,是每一个塞下男儿的榜样。
恪用淡淡说道:“既然你诚心谢罪,我沙陀军也不能不近人情,你且起来说话。”
粱弥机这才直起身,满脸满身都是尘土,狼狈不堪。但这老羌却依然面不改色,不知是此人天性隐忍,还是落魄至此,不得不卑躬屈膝。
恪用独眼看着他,缓缓说道:“你们穷慽来此,安身则可,为诸部患则不可。我要你们退到源子河西岸,不得在东岸牧马,不得骚扰商路,不得靠近武周城故地。”
粱弥机沉声说道:“此事我答应了,只是山中乏粮,请三郎君允许我部到新城市贸易,以山货和皮毛换取粮食和盐。”
恪用痛快的说道:“我答应了。”
粱弥机正要出口致谢,恪用却一摆手拦住他,说道:“可是我如何得知你会遵守约定,若你违背诺言,沙陀军岂不是用我们的粮食,养了个山中豺虎?”
粱弥机沉声问道:“那三郎君以为,我浑末军应当如何?”
恪用把强力角弓放在面前的土地上,说道:“若你部有人胜得过这张弓,自然按你的规矩办,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新城市也会对你们大开市门,惟君所取。”
身后宕昌羌一阵鼓噪,有人大声叫唤,进通听不懂,看起来像是发出挑战。
粱弥机喝住诸羌,目光慢慢转向那张强力角弓,那弓像磁石一样吸住了他的眼神。
终于,老羌抬起头,看着恪用说道:“三郎君说笑了,浑末军甘拜下风。”
恪用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按我的规矩办了,我请梁公嫡子到我新城小住几日,公以为如何?”
哄然一声,宕昌羌们顿时炸了锅,战马不安的小步乱踏,只要主人一松马缰,就会潮水一样淹没眼前的一切。
一众沙陀军手按住刀柄上,紧紧簇拥在王恪用四周,冷冷的看着跃跃欲试的宕昌羌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恪用看都不看躁动的大军,只是用独眼逼视着粱弥机,让老羌无所遁逃。终于,粱弥机高举右手,身后宕昌羌渐渐安静下来。
粱弥机苦笑着说道:“若三郎君要老夫的嫡子为质,怕是要失望了,犬子梁汉黄。。。还在胜州连古城骆驼堰,若不是他,老夫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沙陀军汉一下全明白了,原来是梁氏父子不和,终于是子逐父,也算是人伦惨剧了。
恪用抓起地上的大弓,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王某只能告辞了。”
粱弥机忽然喝道:“且慢。”
恪用转头看着老羌,淡淡说道:“事已至此,还有何好说。”
粱弥机缓缓说道:“我身边,还有一幼子汉顒,若三郎君不弃,就让他侍奉三郎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