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示意他坐在对面,嗣昭悄悄的坐了下去,目光闪烁在无尽虚空。
终于,老僧放下了木槌,把一杯热茶推到嗣昭身前。
嗣昭茫然的从地上拿起茶碗,热的,还有咸干苦辣,五味杂陈。
良久,老僧开口说话,依然是嘶哑的声音:“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家有钱财,散用追求大官豪吏,望得富贵,勤苦求之。求之不止,会遇得之,为边境令长。未经几时,贪取民物,为人告官。一朝有事,槛车欲去,欲杀之时,忧苦无量,不知死活何日。此是苦不?答曰:是为大苦。
如当初即求之不得,有此苦不?是以乐未必是乐,苦亦未必是苦。在佛陀看来,人生皆是虚幻,为无妄之乐而乐是痴,为无妄之苦而苦,也是痴。”
重重一槌,敲到嗣昭头上。
一阵剧痛,脑袋嗡的一声,却打开了沙陀少年心灵的窗口。
第二天来到果园,依然是狂风肆虐过的一片狼藉,嗣昭看到的却是希望。
这里已经是一片死寂,没有了臬棙鸡的咆哮,没有了康义诚尖刻的嘲骂,没有了刘彦琮爽朗的大笑,没有了史健瑭沉稳的低喝。。。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第一个投奔他的是邈吉烈,最后一个留下的还是邈吉烈。
小不点嗫喏的说道:“我没有地方可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是啊,邈吉烈和嗣昭一样,在果园找到了心灵的家园。
嗣昭一脚踢过去,喝道:“笨蛋!去喊建瑭大兄来,就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邈吉烈满是灰土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大喊一声:“喏!”飞也似的跳上马匹,冲出果园。嗣昭暗叹,支撑塞下男儿的是心,是希望,希望就是太阳,会让一切荒凉生机勃勃。
和建塘一起来的还有安元信,他们纵马赶到果园的时候,嗣昭正坐在冰窖旁发呆。
建塘尴尬的说道:“嗣昭,我没有拦住他们。。。我很难过。”
嗣昭没有理他,指着冰窖说道:“葡萄酒,加上冰才美味,所以春天的时候,我让邈吉烈从山上采来了冰,储藏在这个地窖里。
我们的瓜裂了,卖不出去了,可是瓜芯并没有坏。谁说我们非要卖整瓜不可?我们把瓜汁榨出来,用冰块镇好,一样可以卖出好价钱!
谁说苦就是苦,乐就是乐?傻子才那么想!乐可以变成苦,我们动动脑筋,苦也会变成乐!”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得意的说道。
众人眼中都露出了希望的光彩。
嗣昭拍着建瑭的肩膀,说道:“安庆部的工匠不是制好了脚踏木碓么,榨葡萄汁酿酒用的,现在可以先榨西瓜汁上了!那些准备储存葡萄酒的红松木桶,也正好储存瓜汁,邈吉烈,你的冰没有化完吧?”
邈吉烈笑道:“化了2寸不到,足够我们用了!”
几天以后,新城军市上出现了一种新奇饮料:冰镇西瓜汁!
这东西又甜又凉又解渴,淡淡的红色煞是好看,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香。一口下去,从口爽到腹,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尤其得妇人童子的喜爱,在蜂蜜贵如金,没有蔗糖,饴糖稀少的雁北,甜是一种稀缺的味道,也是最令人神往的味道。
难得是并不贵,比水贵,但是比酒便宜的多。1斗180文,合18文1升,冰甜的瓜汁1升够一家人喝一天了。
只是慢慢的,那些推着车,裹着皮裘的瓜汁小儿慢慢不见了。要想喝到这种美味,只能到茶楼酒肆,或者食肆之中了,当然价钱也就贵的多,引来新城豪迈妇人破口大骂。因为新城小儿们已经离不开这些东西了,那些惊天的哭闹让新城女人心烦意乱。
1个月的时间,瓜汁鬻卖一空,会算账的张污落盘算下来,让果园小儿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