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摘掉羽毛面具,露出一双极致深邃的凤眸,黑曜石一般纯粹的黑,仿佛杂糅了太多的数不清的情绪,一眼望不到底,黑发也迅速长到脚踝,黑瀑一般披散在男子背后。
那张脸……
闻丘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就是梦里的那个男人!
“你究竟是谁?”闻丘极力抑制内心的情绪,他想要冷静的处理这件事,既然这个人找上门,想必也有很多话想要同他说,什么圣兽,什么羽皇,已经在世间湮灭了几万年的圣兽一族……这一切,终于有人要告诉他了吗?
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摸了摸,闻丘一避,他的手一顿,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
“支离山上住着一只骄傲的白鸟,他是羽皇婴勺,率领着羽族圣兽,从来不服圣兽之主圣君的管教……固执的带着自己的族类一直住在远离兽族的南部大山里,你们羽族善歌舞,每次盛会,总是引得众圣兽围观,它们却又不敢上前,有一次,你似乎是喝尽兴了,心情大好,竟然允许兽族和羽族同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身披白羽衣,载歌纵舞摇曳在漫天星辉下的火堆光里,那么耀眼……我当时就想,原来这就是羽族的君主,就是那个胆大妄为敢悖天道,违背圣兽主君的狂徒,狂徒……呵呵,一点都不像,你像是仙子精灵般纯净美好,从幽幽大山里来,一舞跳进我心里,从此再也不出去……从大荒之始,到如今都怀着同一颗心,婴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男子低低的呢喃着,很虔诚,好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秘密。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知道,但是……其实忘记了是好事。”他眸中满满的心疼看的闻丘心尖上一颤,心里蓦然觉得难过,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
忘记了是好事?
蠃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他究竟忘记了什么样的事?
男子目光变得柔和,他接着说,“那天晚上,你舞的忘情,大家都醉了,半眯着眼睛看着、睡着,只有我很清醒,乐师也睡了,伴舞的节奏停下来,你还在跳,好像永远也不想停,然后我开始唱歌,只为你一个唱,用的是你们羽族的语言,你的眸子瞬间亮了,恍若星辰,款款跳到我面前,满脸酒后红晕,大大方方地夸我唱的好听。”说道这里,他轻轻笑起来,好像穿越上万年,真的看见了那个白衣倾城的少年。
“然后你坐下和我喝酒,我们聊了很久,你说你很高兴,说我是你第一个兽族的朋友,然后我们谈论起政治,你说你看不惯圣君的哪些哪些政令,什么事如何安排会更好,就像一个严苛的老师,把为人赞颂的圣君批的一文不值,我就安静的听你说你的看法,夜里,我们就睡在满天的星光下,结果第二天你醒了以后,看见自己领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兽族,那一瞬间错愕的神情让我觉得又好笑又担心,好笑是因为没想到一向圣明的羽皇竟然也有喝酒喝到恍恍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地步,担心在,怕你一怒之下把支离山的兽族统统赶出去,结果你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转眼看见了我,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出最珍视的回忆,涟萤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满足和眷恋,在他心里,少年的每个音容动作都历历在目,漫长的时间并没有让它们模糊,反而在经受了时间的打磨后历久弥新。
“你不会记得我们在支离山顶如何收集月光做白辰酿,不会记得在深夜里我们如何纵歌曳步舞把酒言欢,也不会记得你在我表明心迹后如何百般躲我避我……我说这些有什么呢,你全部都忘记了,以后……也不会想起来。”
闻丘傻傻的看着涟萤,鼻子有点酸,他的脑海里明明没有这些回忆,情感却被他牵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是忍受着巨大的悲伤,刻意用一种淡然的、举重若轻的语调诉说这些事,还偏偏叫他能听出来。
“那你……”究竟是谁?
“我叫涟萤,你明白吗?”男子握住少年的手,骑士一般在他的手背上轻吻。
涟萤……
恋婴……
闻丘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说实话,他对涟萤向来没有讨厌过,相反的,他甚至崇拜、依恋他。
那一时的不能接受过后,少年心里剩下的是无尽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作何反应,这时候狠心的话他是说不出来了,可是让他接受他?
那也不可能……
他喜欢的人至始至终只有离淅一个人而已。
“我不能接受你。”少年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脸上有一丝不忍,好看的脸偏到一旁不去看男子的脸。
“为什么?”涟萤把他拉进怀里,如愿把下巴放在闻丘的银发上。
“我不喜欢男的,而且,我有未婚妻,我很爱她,我不可能始乱终弃。”闻丘没有推开身上他,但说出的话却清楚明白。
“你真的不会对你的未婚妻始乱终弃?”
“不会,”闻丘把他微微推开一些,表情认真的望着男人的脸,“这一生,我只认定蠃一人,对不起,我真的觉得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