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看着东边。

林曦不知道她想看见石门镇，还是想越过重洋，看一眼遥远的北美大陆，她们都在东边。

“不能再失去他了。”

女人梦喃似地说了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地钻进丛林。

林曦一直躺在水里没起来。

等了很久，扑克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哥，珍妮姐……夫人走了。”

“我知道。”

“我们也出发吗？”

“休息一夜吧，我累了。”林曦觉得意兴阑珊。

“哥，你说，珍妮夫人知道凯.狄特拉干的事情吗？”

“不知道。”林曦的声音冰冷，透着寒气，“或许知道，也下意识忘了。”

“为什么啊？珍妮夫人这么好的人，难道就不能管束一下弟弟吗？”扑克愤怒地大叫，“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我们也不用杀他了！也不用欺骗珍妮夫人了！”

“她一直沉浸在自责里，觉得是她弄丢了凯。所以她的世界，时间其实是停止的。在她眼里，凯还是七岁时候的凯，永远都是。”林曦背过身，不再看扑克的样子，“她不知道，其实凯早就被折磨疯了，他的脑子里只有毁灭，或是毁灭自己，或是连整个世界一起毁掉。”

“哥，你后悔杀他吗？”

后悔吗？

林曦没有回答。

只是心里却说，一点儿也不后悔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日头照样从东边升起。

林曦起得很早，看着太阳跃出地平线，突然就想，珍妮是不是也在看日出。

毕竟都是在东方。

太阳，石门镇，北美大陆，都是。

“哥，你又在看日出？”大树下，扑克扯着嗓子大喊。

“没啊，我在看石门镇。”林曦笑着回答。

“骗人吧！我们被那群艾草蜂赶出老远，别说石门镇，烧林的烟都看不见的！”

“真的，就是石门镇。”林曦回答，“你看不到，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到。”

“切！”扑克对林曦的话嗤之以鼻，昨天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臭小子怀恨在心。

林曦看出来了。

自从让扑克改了称呼，这小子就没拿自己当过外人，各种质疑，各种秀。

要翻天了！

林曦决定惩罚他，猛地一脚跺在树干上，不成熟的枫香果子插着倒卵形的短翅，噼里啪啦往下掉，颇有些轰炸的气势。

扑克抱头鼠窜。

林曦哈哈大笑，脚下的引擎轰地一声点燃，向着石门镇的方向，冲刺。

“哥，你太狡猾了！”

“追呗，你也有引擎。”林曦高声回喊，“走了，回家！”

……

时空旅行社第十七研究所。

满地都是蜘蛛藤的残尸。

那些嘶嘶怪叫的恶魔全死了。

足肢被一条一条卸下来，堆叠成山，淡紫色的花被撕开，美味的蕊碎了一地。

珍妮抱着凯仅余下来的半张碎皮，跪在坟冢般的残肢山下，超过一天没有动弹。

她的眼里没有泪，有的，只是瞳孔里属于凯的碎皮的倒影。

那是凯心脏位置的皮。

“我只属于姐姐”，歪歪斜斜的纹身，是珍妮十岁时在一本小说的建议下纹上去的。

记得那时，她把凯绑在桌子上，绑了一夜，凯一直哭，一直哭。

哭醒了，纹身也结束了。

那以后，凯再没有离开她一步，直到被别人夺走。

“凯，姐姐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珍妮笑着，弹出臂剑，切开自己的手臂，把纹身卷成长条，塞进伤口。

鲜血像浓浆似得被挤出来，溅在脸上，她却毫无知觉。

“你想报仇吗？我听到了，我会把那个人找出来，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亲人卖给人贩子，再把他的手脚剁掉。”她的声音平静地像湖，没有一丝波动，“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在我的面前，你总是那么乖……好好睡吧，姐姐会一直抱着你，睡吧……”

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向着出口走去，曾经璀璨的金发一缕一缕掉落，落在地上，干得像枯草。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歌声渐远，血迹……一路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