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布纺大娘拉着自家总角辫子的小女娃便回屋里,晁家二公子在此处打人,无人敢上前多事。
晁猛在陆远面前蹲下,伸手拍拍陆远左半边脸,凑到陆远耳边说道:
“把你陆家堡后山那几亩田的杂草拔了,还有,让你爹娘赶紧认那丫鬟做干女儿,给本少爷送来,地契和人,我都要。”
二人撂下狠话离去,陆远擦干唇角的血,低着头独自一人走回云水乡,走在半路上,陆远便拿出那本《穰苴剑谱》,借着灰蒙蒙的夜色翻看,从未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对于习武无比迫切。
陆远不断在心里思考对策,强抢应是不会的,但是晁家会使出什么毒计呢?自己又该怎么防备呢?陆远想不到,迷迷糊糊之间,已回到了陆家堡,月挂柳梢,已是酉时了。
见到布箩在陆家堡门口俏生生地站着,左顾右盼,手里挎着一只柳条篮子,内里装了些青绿果子,目光殷殷切,似是在等他,陆远心中一暖,心道这丫头倒是懂事。
布箩见到陆远,不禁问他:“子迁小郎君,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也不回个信,阿郎和娘子都着急你。”陆远心中泛起愧疚,自己瞎跑,让家里人担心了。布箩又问道:
“霖儿小娘子呢?怎她未与你一起?”
陆远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她还有事,她先走了。”布箩很疑惑,他们二人不是谈婚论嫁了吗,怎又分开了,布箩刚欲再问,此刻陆远走得近了,却是突然见到陆远脸颊上的掌印,不禁大为心痛:“小郎君,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远笑笑:“无妨,被两条狗啃了而已。”
布箩心中一动,目带哀愁,转过身,去房里拿药,为陆远涂上,“是晁家人么?”
陆远不想在晁家人的事情上多说什么,向厅堂走去。
“我去拜见父亲母亲。”
陆远来到厅堂,却是见到陆父陆母在商谈着什么,看他二人神色,似乎不是好事。
“臭小子现在才回来,那小娘子呢?”
“她回门派了。”陆远想了想,还是没有与陆父陆母交代更多。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现在有更令人烦心之事,困扰着二人,陆父沉声对陆远说道:
“陆远你也弱冠了,有些事可以告诉你,家中…与县丞晁家不和之事你也知道,不过晁家一向无可奈何我们,然而今日,县令大人告诉我,乡里有许多人弹劾你父亲我,皆是怨怼我陆家人丁稀薄,却还占据大片田地,也不肯招收佃农,让那田地荒废。我问了县令大人是哪些人告我之状,他不肯说。”
陆远心中疑惑,陆父在县里人脉也可,乡里更是声望颇高,时常散些财米与穷苦人家,乡里怎会有人告父亲的状?
“唉,人心隔层皮,平日里好说好笑的乡亲,眼红起田地来,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陆母哀叹道。
陆家堡的几亩田地是太宗皇帝时期承接下来的,那时陆家人丁还很兴旺,在云水乡乃至南靖都算是大户,到陆父这时便破落了,家境比较贫寒,佃农雇不起几个,不过陆父承接了乡里盐商的一些生意,贩卖起海盐,以贩盐的钱买米纳税,也算供得起赋税,所以一直不愿将祖上承接下来的田地转让出去。
陆父叹道:“如今没有办法了,明里暗里有人步步紧逼,我也不好僵持着,这田,我与你母亲商议了一下,便割让一半出去吧,这是我们陆家最后的底线了,至于谁拿谁买,让他们算计去。”
陆远默然,田园荒废,终究是保不住的,与其留作负担,还要供给田税,不如卖出去算了,希望这半片田,能让陆家堡消灾消难吧。
第二日清早,陆远便起来翻看《穰苴剑谱》,陆远又回到了自己的卧榻,这间房子让方霖住了大半个月,此刻躺在软榻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眼前心里都是她的影子。
陆远甩甩脑袋,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些,霖儿既然耗费心力,为我洗髓伐骨,传我剑谱,我就应该把握住机会,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但会些武艺终究是有用的,至少面对晁家二人亦可逃之夭夭。
陆远不急,将《穰苴剑谱》与《司马法》拿到一起,详细翻看了大半日。霖儿说,这二书皆是战国田齐大司马田穰苴所著,《穰苴剑谱》为其修炼一生凝结而出的武学心血,《司马法》为其从戎一生总结出来的兵法谋略。二书相得益彰,共同观看会有奇效。
不过陆远阅读了半日,根本没有发现二书之间有何联系。
《穰苴剑谱》的剑法精妙与《司马法》的从善如流,前者可造就武林高手,后者可成就经天纬地的谋士,皆是奇书,但在陆远看来,二者如同在两条道路上走到了极致,但却南辕北辙,二者毫无联系,同一个人,一生之中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既精通武学,又精通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