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日,尚且不急,周亦染心系缘道惜安危,想到她衣襟染血,倒地昏迷的样子,心中便不能平静,当下脚底生风,催动朱雀功,速速赶回永溪乡去。出了龙溪城门便把那一瓶金疮药扔了,闻之不过是寻常草药,无甚大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缘道惜的性命。
既然龙骧派掌门坐镇此处,凭自己是打不过的,想救缘道修,还需从长计议,况且,周亦染扪心自问,自己思慕缘道惜不知多少年月,若是没有缘道修在世,又岂会这般苦日,此刻当真想要无耻一回,不管缘道修是死是活。
“惜儿怎样了?”
周亦染方才回到芙蓉庵,正见到方霖从内殿出来,神色疲倦,浑身湿透,竟是汗水,陆远将其搀扶坐下,却听得那清水般的声音也变得疲惫:
“缘仙子伤势很重,与他交战之人功力深厚,那一剑似是趁其不备,自她肩头落下,十二正经斩断三根,骨头亦断了三根,血肉模糊,普通人便是早已毙命了,好在缘仙子常年习武,筋骨柔韧,卸去了三分力道,内力深厚,挡住了几分剑气,又幸是这一剑歪了三寸,若是不偏不倚,刺中心窝,神仙难救。方才神尼以内力为她强行封住穴道,堪堪止住流血,我以辰星相力渡入她的经脉,为她接续断裂,险而又险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方霖支起袖子,擦拭额头汗水,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从来了江南道之后,便是不得消停,疲于奔命,与琴武阳比试,肩头遭人洞穿,到永溪被神秘人劫走,与他对了一掌,右手几乎折断,又和老冤家琴惮斗法,施展秘术耗尽内力,幸得仙宫的祖师娘娘天纵之资,悟出辰星相力这等无上心法,传之于我,方才保住卿卿性命,不然雨打浮萍,风摧桃李,这般颠来倒去,便是不落个伤重不治,也是活活累死。此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辰星相力流转不停,又要发功救人了。
“不过亦是杯水车薪,我的内力虽然玄妙,却止不住缘仙子伤重,此刻她已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强弩之末,等到我为她将经脉骨肉接续好,怕是已香消玉殒,魂飞魄散了。”
方霖皱眉,语气沉重,周亦染很不好受,若是缘道惜真的死了,自己会不会去找那臭虫决一死战呢。
“我修为太低,疗伤太慢,当今天下,恐怕唯有我的师尊施展大成辰星相力,才能救他一命了,大成辰星相力,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借辰星之力,刺激人体本源,血肉快速生长,偷天换日,连伤疤都不复存在,可是…”
“可是师尊远在祁连山,永溪与祁连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天涯海角,千里迢迢,只怕送到那儿,人已凉了。”
方霖唉声叹息,只觉伤感,恨自己平日修炼不用功,二十载春秋过去,辰星相力依旧未能小成,若是早日突破至小成,料想应是可以救她的,此番辰星相力本源太弱,将周身肌肉筋骨中的内力抽之一空也于事无补,便是施展等星移亦是徒劳。
耗尽内力的方霖浑身软踏踏的,靠在陆远怀里,药到用时方恨少,往日再多吹嘘妙手回春,华佗在世都是无用,心凉之际,又是自责,又是想家,身后却突然传来济海神尼的声音:
“并非方施主神功无用,而是缘施主身上有诡异。”
济海神尼修为比之方霖强得多,不过却没有辰星相力那般武学心法,能够疗伤的内力世所罕见。半夜过去,便是以她的修为,强行为缘道惜运功续命也是力倦神疲。
“什么诡异?”周亦染问道。
“贫尼与方施主为她传了一整夜内力,各种药草,尽数为她服用,敷上,其实血便早已止住了,只是靠近她心窝的十二经脉尽皆僵硬,不能跳动,真气与血液不得畅通,长此以往,连带着奇经八脉也不复跳动。贫尼强行留了一口真气在她心脉附近,才能维持她的生命本源。”
那岂非是伤势好了,却心脉骤停而死?
“这是何故?莫非伤她的人有什么邪门武功,简直闻所未闻。”
陆远不解,若说习武之人哪里最强劲,便是周身经脉,常年修炼内力之人,经络受真气滋润,最是张弛有力,遥想曾经方霖以镇星相力为陆远洗髓伐骨,拓宽经脉,那一身经脉跳动比之普通人喷张许多,缘道惜修为深厚,更应如此才对。
“我只见她身上有剑伤,未见有掌伤,拳伤,这天下有什么剑法能够封人穴道,凝固经脉的?”方霖亦不解,皱眉苦思,虽说她只看过穰苴剑谱,可剑招无不凌厉凶狠,割肉断骨,这经脉凝固的诡异伤势怎生也不像是剑伤所致。
“不是剑伤,伤她的人是龙骧派掌门,龙骧派剑法本王素知一二,传自后晋时期一位龙骧将军,此人在战场上感悟剑法,招式皆是大开大合,大气磅礴之势,杀人便是一刀两断,绝不拖泥带水,不像是这般阴险武功。”周亦染适时说道,神色冷冽,本是嬉皮笑脸赶来永溪乡见心上人,此刻却眉宇愁容,沉默寡言。
倒是让她想起在洛水河畔,黑衣人本尘给她喝的一壶酒,那酒性竟可以收缩经脉,阻塞真气运转,与这邪门伤势类似,却又大不相同,那药酒本是本尘练功所用,只为增加阻塞,配合本尘的点穴手,着实废了方霖一番功夫才能冲破穴道。可缘道惜的伤势却是经脉僵硬,不复跳动,根本就是暗中杀人,阴险狠辣。
“会不会是中毒?”方霖疑惑道,毕竟前车之鉴,让她想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