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淫贼看爷爷我不把你那祸害剪了。”二人围着方霖转圈,周亦染捏着巨剪,咔嚓咔嚓,未曾剪着陆远,却是让方霖怕他剪着自己头发。
“你二人莫要争了,若是子迁喊你爷爷,那我喊你什么。”方霖将二人推开,见陆远身上处处红肿,腿也瘸着,料想是被人抓住毒打一顿,不禁好生心疼,拉到身边,默默为他擦拭伤痕,度了些辰星相力进去,为他疗伤。
见二人情意浓浓,那小子一脸贼笑,洋洋得意,周亦染恨恨不平,怎生本王入地牢上公主府,出了一番大力,却还不得好处,做好人实在无趣。
“唔,让他喊我爷爷,再喊你奶奶便好了么。”
方霖皱眉噘嘴,心道这厮浪荡成性,嘴贱如故,便是无人教训的份,此番自己内力小有所成,却也不甚怕他,于是凝聚荧惑相力于指端,朝他电射而出,尚且生疏的荧惑指,却是将周亦染袍子底的朱雀纹饰烧出一个大洞,再上七寸,便要烧着祸害了。
“你这小姑奶奶,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算了算了,本王无福消受,让这小子独自承受去吧。”
三人在草原饮马,倒是快活自得,不过公主那一番话却是如鲠在喉,让人无法挥之即去,陆远眼见方霖似有愁容,心事重重,这才想到几日前的一桩事,却是自怀中抽出那一张纸片,交到方霖手里,原是这几日刀里厮杀,渐渐忘了。
方霖将巴掌大的黄纸捏的死死的,胸口起伏难定,虽然与琴霁势同水火,直觉却觉得此间是真有秘密,五指发抖,竟是不敢看了。
“霖儿,若是…难受,便当它没发生过。”陆远不知如何安慰斯人,只是握紧那双冰凉的手,却见方霖长叹一声,将黄纸折开。
方霖,方杜。
陆远心思电转,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个鹤眉倒胡子的蓑衣老人,自称万贺门掌门,方霖曾说她的师尊从未告诉她身世,却见方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不知是呆滞了还是想得太多。
“霖儿,琴霁欲图治你于死地,不要太过相信他。”陆远捧着方霖脸颊,希望她振作点,却见那周亦染走了过来,突兀想到他也是万贺门中人,此刻不能打草惊蛇,正在搂住方霖,遮挡纸条。
“在看什么?让本王瞧瞧。”
“无事,一些小事罢了。”方霖双掌一合,荧惑相力已将纸条化为齑粉,周亦染眼珠滴溜一转,心道古怪,这般神色落寞的模样,在她身上真是少见。
“方杜,方杜…罗浮山下那个山洞,神秘老人,棺椁,侯君集,李世民…”数段回忆在方霖心中转过,一些险死还生,却又相安无事的过往,令人捉摸不透。陆远见她呆滞许久,眸子已不知望在何处,不免担忧,怕她即日便去寻那琴霁或是方杜,也不知那人是敌是友。不过许久之后,方霖却是转过头来,淡笑一声,似乎已然豁达洒脱,“没事,子迁,总归是有了线索。”
陆远一叹,这琴霁也不知是何居心,但不论是自己还是霖儿,都已信了他三分,见她心中不甚好受,便想在这件事上揭过,不再提起,便将那日,伏在公主府外,偷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说什么?移地健暗中带兵出征?”
便是今日晨曦,葛勒可汗亲自出行,军八百,带各部首领,太子叶护随行,将李亨李豫并行一众中原高手带了去,此刻已夜,料想离了单于城很远了,算上陈玄礼两千禁军,已称得上是浩浩荡荡,葛勒可汗为麻痹唐军,只带八百随从,然而这万里大漠,疆域之广,比之大唐亦不逞多让,此处的单于城和六百多里外的仙娥谷,又有何区别呢。
“这大漠万里之内,除了寥寥数城和些许山谷,皆是平坦草原,移地健吹响狼号,集结铁勒各部大军,有烈马加持,不过片刻便能杀到,更莫要说,仙娥谷外还有可能设有伏兵,太子殿下太过大意了。”
陆远暗叹,方霖将公主殿下的密言说与他听,才知事态急重,那鹤胥龙涎竟然有假,看来不消半月,边荒就要掀起腥风血雨。
“若是皇帝陛下要他来取药,他又怎敢不来,况且这些年除了高仙芝在安西作战,大唐哪儿不是四海升平,谁会想回纥人竟包藏祸心。”绕是方霖生性平淡,此刻也担忧不已,不过眉宇之间却还算冷静,“好在关内道屯兵尚多,朔方节度使数日便可集结十万铁骑,移地健随了大军去围困太子,单于城空虚,他可以大军北上,一日千里,我们只要禀告节度使,一样可以兵临城下,直逼牙帐王庭。”
陆远松了口气,正要说霖儿所言极是,而且太子殿下应该也早早料到此事了,早就快马加鞭,传书关内道了,然而一旁的周亦染却是出言反驳道:
“移地健的大军并非是去北上围攻仙娥谷的,你们太高看这群所谓的武林高手了。”向来轻浮的周亦染面上竟是变得肃穆,油腔滑调之色隐去,纸扇在手,颇有军师风范,二人示意他说下去。
“太子殿下有所预料是肯定的,但是那加鞭快马的斥候,可能已经被回纥人截下来了,便是到他兵败被俘那一日,朔方节度使也收不到任何传书,而移地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会纠集各部牙兵,汇聚在阴山一带,目的便是阻拦朔方军北上,为仙娥谷拖延时间,数日之后,漠南的战马将会震动天地,阴山以北一片萧索,将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还不够,周亦染面上虽是淡定,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比方霖二人知道得要多,为何不够,因为天宝皇帝不会顾及两个儿孙是死是活,至于那群乌烟瘴气的各大门派高手,皇帝早就想借人之手铲除了,而太子与皇太孙被俘,陛下便有的是借口发兵征回纥,什么俘虏他国太子,索要赔偿,不过是看谁的铁骑更强横。然而这一切,葛勒可汗身为始作俑者,又何尝不知,而今的回纥虽强盛,却统一不久,尚还经不起大唐举倾国之力倾巢而出,又有吐蕃与突厥残部虎视眈眈,回纥之举,无异于鱼死网破,负隅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