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退入帐内,分拨一千禁军拦住一众门派弟子,五百禁军护卫太子军帐,其余人守住洞口,然而众多年轻弟子心高气傲,气焰正盛,如何能忍受无故受屈,正要冲破禁军包围去讨说法。正居中央有一白眉老尼,德高望重,见状冷笑,此时中原武林弟子哗变正是她一手策划,老尼压低声音,对身侧各门派高手传音道:“今日神药成熟,等太子摘走,我们就没机会了,此时不抢更待何时,便是陛下要怪罪,我们满天下武林,法不责众。”
不然为何说胆大包天者得天下呢,老尼方一传音,立刻有人会意,冷笑一声,大吼道:“诸位道友们,非是我等忤逆,实乃官逼民反,今日不将这几个纵火的胡人伏诛,明日必将得寸进尺,我中原武林威严何在?”
“非但是中原武林威严不在,实在我大唐威严不在。”
“反了他的,诸位龙武军同胞们莫要自相残杀,今日我等武林人士只杀胡虏。”
“便是,若阻拦我等,概杀不误。”
数人内力高深,中气十足,一时数道吼声竟盖过了禁军的喝声,两相摩拳擦掌,剑拔弩张,大战便要一触即发了,那些自长安来的禁军亦是犹豫不决,军令在上,不可违抗,可是一众中原人士言之有理,要他们助胡虏杀唐人,亦是下不去手。
正是推推搡搡,情势紧急之时,一支利箭如火星子一般,越过人群射向武林人士,一位不过弱冠,面色激昂的年轻人正在人前,双手搭在长戈上,口中骂骂咧咧,猝不及防之际,利箭穿胸,血溅青衫,少年倒在数人身下,没了气息。
“回纥人放冷箭。”
“胡虏狗贼,嚣张跋扈。”
“杀啊,以胡虏之血祭奠同胞。”
霎时场面失控,数个中原人已拔剑出鞘,不管不顾,要与回纥人死战,禁军本是普通人,亦惧怕此等情形,不知所措,堪堪压制不住,那些远在十丈外扎营的八百可汗护卫亦是摔帽拔刀,怒目相向,八百护卫个个好汉,追随大汗出生入死,此刻却被一群乳臭未干的白面小子指着骂,何时受过这等怨气,早已僵持不住,胸膛怒火翻滚。
“中原狗贼好不要脸,抢我回纥仙药,污我仙娥谷圣地,还敢倒打一耙。”
“常闻中原人奸诈阴险,今日大开眼界,明明是他自相残杀,却要祸水东引。”
“正是,说不定那几个门派与他狗屁太子自己演戏,杀了几个人栽赃到我们头上。”
“几个腌臜败类,偷药被杀,烧便烧了,能奈我何。”
回纥人自然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火葬天葬已是稀疏平常,几个护卫受可汗之意,焚尸祭奠仙娥谷,向神灵赎罪,诸多武士自然觉得有理,却是未曾想到会激起年轻唐人这般反抗。
“啊呀,不杀胡虏狗贼,难泄心头之恨。”
一位年轻道士义愤填膺,捶胸顿足,嘴角咬出血丝,提了剑便要去斩胡人。
“太过可恨,诸位道友修炼数年,为的是什么,便是遭是羞辱,为人耻笑吗。”
“汉人与胡虏,自古不两立。”
“杀,大将军若是阻拦,休怪我等不客气。”
…
不过才黎明破晓,场面便一片混乱,数百武林人士将禁军阵仗冲散,各种内力,秘籍,暗器尽出,杀得回纥人措手不及,死伤一片,然而回纥人生性蛮横,悍不畏死,此刻除了寥寥数几首领依旧冷静,回防可汗营帐,其他人亦是刀刃舔血,与中原人战至一起,便是两千禁军依旧不知所措,有的听命镇压中原人,有的却是热血沸腾,助中原人去杀胡虏,更多人退守在太子帐外戍卫,等到陈玄礼拍帐出来,已是满脸错愕,一连杀了几个武林人士和回纥人,却是淹没在人海中,镇压不住局势。
方霖站在岩垛顶端,此刻她已未曾隐藏,直直伫立,却无人注意她了,仙娥谷内昨日尚且一片空灵,入眼的只有与天相连的黄土沙砾,而今却是杀声震天,人怨沸腾,断肢残臂到处都是,将红褐色的大地染的血红,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不知千万年过去,仙娥谷每一百年都要上演这等惨祸么,这所谓神药,并非是用天地灵气汇聚而成,而是人血浇灌滋润方可成熟。
方霖盘腿坐下,血腥味蒸发,已经飘到她这几丈高处了,不由得眉心都是隐隐作痛,可是这般杀戮,自己又有什么办法阻拦,等了许久,那可汗的大帐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方霖不禁疑惑,便是他挑起祸事又有何用,八百回纥武士被杀光了,凭他一人又能将太子殿下怎样,怕是这些武林人胆大包天,将他也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