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卿比之我朝英国公李绩,郧国公张亮若何?”李隆基问道。
一众官员自不敢以身相比凌烟阁功臣,皆叹服道:
“臣等自愧弗如。”
“英国公年仅二十五,献瓦岗,受高祖封上柱国,次年败宋金刚,建功立业,郧国公助太宗登基,此二人皆是年少有为,况且皆是崛起于阡陌,草芥而已,郧国公张亮更是务农出身,却战功赫赫,位列凌烟阁,诸位岂知,有志不在年高,英雄不论出生啊。”
一众公卿尽皆语噎,先前以女子之身拜相谏刺皇帝,皇帝装聋作哑,不论礼数,太傅大人以声望年岁请谏皇帝,皇帝竟是抬出英国公与郧国公反驳,如此诡辩,明里暗里便是偏要拜定这位女宰相了。
“朕便问你们,但凭一己之力,退回纥十万大军,尔等谁能做到,兵部尚书,你能吗?”
“臣…不能…”
“吏部尚书,黄门侍郎,尔等能吗?”
“臣等亦不能,只是…”
“既然不能,莫要再言。”
“陛下…”
“好了,朕意已决,尔等莫要再谏,退朝。”
李隆基龙袍一挥,威武果决,不再与文武百官多言,百官尽皆唉声叹息,“礼崩乐坏”之言充斥太极殿,却也有寥寥数几,眼尖儿,亦或是在朝中没有党派的年轻官员,即刻前来向方霖道贺,极尽吹捧之语,毕竟于他们的微末官职而言,方霖是陛下钦赐,名正言顺的大唐宰相。
李亨与陈玄礼对视一眼,二者与她并肩作战,无论是此人才能,背景,品性皆知一二,陛下对她之护佑,不似有假,故而一同向方霖道贺,亲密之色,几如公事多年。
方霖此刻虽仍旧神色懵懂,被一系列宫廷之变震得六神无主,强自御岁星相力清明灵台,心中终于是镇定了些许,而后一一道谢,不论官阶,虽不认得几人是谁。那内侍省总管与妃嫔和掖庭女官相交多年,已是轻车熟路,面上倒也不露鄙夷之色,只是对方霖提点道:
“既来之则安之,还请方大人佩好金鱼袋,穿好紫金服,六日后初一大望,文武百官要去兴庆宫上朝,方大人需精神抖擞,莫要折了我大唐官员威名。”
“谢过大人。”方霖对内侍省总管躬身道谢,总管却侧过身子不接,单手虚托,说道:“如今你是大人,莫要忘了尊卑礼数。”
金鱼袋以绢帛丝绸编制,长半尺,宽三指,布上以金丝线绣左右金鱼各三条,是大唐三品以上官员才可佩戴,下级官员不可逾越,金鱼袋用以盛装鲤鱼状金符,上书官员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以表明该官员身份。
方霖之官级,紫金光禄大夫正三品,为文散官,散官只领俸禄,无职权,是为虚衔,左散骑常侍与左谏议大夫分别为从三品与正五品,皆为门下省职事官,散骑常侍一职,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谏议大夫,掌谏诤议论,皇帝得失,二者大同小异,名为诤谏皇帝,出谋划策,实则追随天子左右,溜须拍马,是古往今来,贵族子弟莫不趋之若鹜的清闲要职。
自然也有面刺陛下,出言讽谏之贤良,如郑国公侍中魏征,一生讽谏太宗皇帝两百余次,太宗称其为“明镜”,死后连御赐碑文都被太宗拆了,却又后悔,将之填上。
门下省,中书高官官为侍中,中书令,皆正三品,唐初,太宗皇帝以三高官官为相,而后皇帝为牵制诸臣,避免权臣专权,特设”同中书门下三品”一职,其官阶,职权与侍中,中书令等同,故而授此官者愈多,称宰相者愈多,是为大唐群相制,诸宰相于中书省政事堂定期议事。
便是皇帝敕封同中书门下三品一职,令得方霖拜相,虽方霖职事官皆是清闲常侍一职,不掌六部,军政实权,有宰相之名无宰相之实,然而皇帝整日将一妙龄女子带在身边,出入宫廷,礼同群臣,难保不发生什么,无论是后宫争端,亦或是新党再立,皆是诸官员无法接受的。
“回纥一役,女侠拜相”这一稀罕事,不出数日,便传至长安城大小街坊,一时间风头无两,将安禄山败契丹,天竺进贡的风头都抢了去,这事必是成了长安人将来数月的饭后谈资。
“陛下之意味,还不明显么,杨贵妃入宫十几年了,而今年老色衰,日渐失宠,满足不了陛下了,奈何陛下兴致仍旧不减,如此年轻貌美,却又身负武艺的女侠客,如何能不被陛下看上。”
“如此倒是省了内侍省那帮太监的事,十几年不用搜刮美女,这女相受宠,怕是要延续到将来皇帝身上了,武氏专权的日子,又要重现咯。”
“你小子小声说话,莫要害了我等。”
亦有大不认同者:
“放屁,老子便知你根本未曾见过贵妃娘子真容,娘子露华仙容,如何是一介乡民武夫能比的。依我看来,陛下是想借此机会,清除诸多党羽,而今骄横专权之人日益猖狂了,女侠这柄利剑,来得正是时候。”
“贵妃什么仙容,不过也是祸国殃民的主罢了,你们知之甚少,那女相大有来头,据传是一名门大派的弟子,生擒可汗之人,实则是她背后的师父,不然凭她这个年纪,于十万狼骑中生擒回纥可汗,这可能么?”
“尔等无知之言,胡乱遐想尔,实则忘了陛下性子,不过是换着花样玩罢了,陛下可以随意敕封一个只会跳舞的胡人胖子做三镇节度使,亦能授予杨国忠这等市井无赖右相之位,拜一个女相怎么了,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