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角先生，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有一点恕我实在想不通。”

杨宪幽幽问道，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

“纵然没有张角，汉室气数已尽，一样要被新的王朝取代，这是天下大势，先生几人不也早已看出端倪，却从未想过挽救汉室吗？怎么如今却想着帮助汉室复辟？纵然跟张角有仇，杀了张角不就够了？”

左慈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激动道：“这是为了天下苍生！”

“哦……天下苍生？可我所了解到的却是张角发明无数，富国强兵，十年来开疆拓土，太平天国疆域东灭扶桑，南入南海，北至贝加尔湖，西吞三十六国现如今西征贵霜，领土比以往任何一个王朝都大。”

“对内推行人人平等，连皇帝位都废除了，单一个洛阳城就有三百万人口……先生，你总不会是因为心系汉室吧？”

“非也，王朝更迭是天意，纵然会历经一番战乱，然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几十年兵祸之后至少延绵数百年安稳……”

杨宪暗道：“那你可就想多了，三国几十年战争结束之后，压根没安稳几年，就有五胡乱华之祸，又是百多年的分裂，其惨烈伤痛到以致千年之后都禁止公开谈论此事……”

“可张角呢？水泥、沥青、玻璃、合金……这些东西的确是利民之物，甚至有利于千秋万代！若是千年之后要称张角为在世鲁班，天命圣贤亦无不可。”

“张角自称科学胜于天下万学，我也不否认，但那是千年以后的事！所有的科技造物，从不会受限于智慧，只会受限于时代。千年之后，不，哪怕数百年之后，能造出这些东西并不那么艰难。”

“但是如今……你知道要造出这些东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左慈的声调不由高了几分，眼中的悲悯化作了愤恨。

终于要到重点了，杨宪竖起耳朵，这个时代即使可能有流水线的雏形，但是要构建一个接近现代化的城市，这点生产力是绝对不可能达到的。

除非……

“单说制造枪械，外表看似容易，其实内里边大有乾坤，许许多多的小零件，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具打造，都要靠人用手硬生生扣出形状来！很多人的手扣的血肉淋漓，不光得不到医治，如果手断了没法再进行制造工作，就会被视为废物处决掉！”

“张角的一桩桩发明，每一件都是拿人命换来的！你说的不错，现在的疆域是大了，可人却少了！整个天下十三州，张角在每一州设一市，每市限居一百万人，洛阳则是三百万人，这一千五百万人才是张角真正的子民，太平道的狂热信徒。”

“张角起事前，大汉足有六千万人啊！剩下的四千五百万人连信奉太平道的资格都没有，全部沦为奴隶，修路、建筑、铸造、耕种等皆由他们完成。”

不同于历史上的黄巾起义，张角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就消灭了汉朝近半的军队，枪械普及开来以后，汉军更是举步维艰。

“十年之间，死的人何止千万，你以为张角为何远征域外之国，就是为了奴隶！每年都从外邦引入数百万奴隶，累死在路上的不知凡几。”

“最可怕的是，张角给每一个信徒都配备了枪，相当于他随时能拉起一支一千五百万的大军，天下黎民，谁敢反抗张角？谁又能反抗？”

“只能忍受毫无人性的折磨，吃不饱，穿不暖，很可能走在路上，突然碰到一个心情不爽的太平信徒，就被一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