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能够走出门外时,可能并不太在意窗外的景致,窗的作用,更多地只是通风,只是让光线照进屋里来。到了你已经不能行走,门成了奢侈的摆设时,窗便是你看到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雾霾的天空终于开了,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掀去一张污浊的皮,在奥运会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守望在窗前,看那湛蓝的天,有时像母亲身上洗得褪色的蓝布褂,有时像儿时见到的威海湾,一朵白云宛如一只白帆在海面上行进。晚上,不用开灯,静静地坐在窗前,月光仙子该来了,她薄薄的裙纱慢慢拂过我的脸,铺向写字台,掠过书架,在墙上摇曳。小矮人儿挥舞一只魔棒,林间树枝树叶一起奏响乐曲,似乎还听得到口哨声。偶尔可以邀约到月亮女神,那便是一场欢乐的歌舞盛宴。躺在床上,沐浴在月光里,闭上眼,我也在歌舞声里翩翩。
窗外总有你看不够的景:砖塔胡同,对边的墙上,新出现两个大大的拆字,红颜色把拆字圈得格外醒目,像两只大大的眼睛。一个长发女孩,白衣黑裤长腿,跳着绳从“眼睛”前掠过。几个妇人在“眼睛”前驻立说话,提篮里探出刚买到的莴笋叶。一只流浪白猫坐窗外等我给她喂食。一帮麻雀落在窗外矮墙上,七只,不吵不叫,转动身子在商量什么,忽地都飞走了。不,还有一只一动不动,似乎在闹脾气。一会儿飞回一只,转动着身子劝慰,片刻,一起飞走。树梢上长出一簇簇红色的芽苞,像欲绽放的花朵,几日后伸长开竟是红色的叶,再几天变成橘红色,又过几天,最外面的叶子成了绿色,和其他叶子一样。另一树上的新叶却是翠绿色的,绿得欲滴,像初生婴儿娇嫩的肌肤。多美啊,每日窗外不同的景,看不够。
重病困于室内,许多时候,唯有窗台阳台可窥外面的世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窗便是看世界的眼,我通过窗看世界,看世界的心灵。特别是在门前有八级台阶的障碍后,我更依恋于窗前的无障碍。窗的对面要拆了,我担心会是一座高楼,那时窗的视线将不再是无障碍,看不到偶尔的蓝天,看不到月亮女神,进入视野的可能将是对面楼窗里的动静。趁现在我还能将窗外自然纳入眼底,采撷一支花一片叶,还有一种永远不引人注目的爱,写成一篇篇小文,发给朋友们闲暇时一起分享,取名为《窗外》。陆陆续续地写着《窗外》,几年时间,也有几百则了。
电脑真是好东西,我通过电子邮箱才发出近几日写的《窗外》三则,就收到老板发来的幻灯片《雨》。点击打开,听到《卡农》旋律,连绵起伏,一幅幅画慢慢翻阅:少女雨窗深思,金色窗外雨丝如织,花苞滴雨,雨中湖边扶栏,公园小径风狂雨骤。依次看下来,如在雨中漫步,清新舒爽,特别是那条小径,长久地看,反复地看,沉醉于漫步心境,流连忘返。不能外出,画中漫步也是悠哉。燕炼发来《切·格瓦拉》话剧剧本、主题曲,一组格瓦拉照片,有声《格瓦拉传奇》。他知道我喜欢,为我找来这么全的资料,一个和我一样崇敬格瓦拉的人。切·格瓦拉是理想与激情的化身,为了理想和自由他可以抛弃一切,包括安逸的生活,爱情,也包括生命。无论多么艰难,他都坚定不移,一往无前,身上闪烁着神的光芒。我听着《格瓦拉主题歌》,我们决心和你一样:切?格瓦拉。坚定我的心让红旗飘扬,接过你的枪奔赴战场,唱起你的歌就有了力量,走在你的路上我们有了新的方向。热情激荡,立即回燕炼一首小诗《感谢格瓦拉》——
切·格瓦拉牺牲已经40年了
我一直觉得他像兄弟一样和我生活在一起
他是个纯粹的人,心里充满爱和激情,愿意为别人付出,没有自己。
他是个浪漫的人,穿着、行动,随心所欲。
他是个圣徒,虽然他不信任何宗教,但他爱全人类,为人类的平等和幸福而战斗,以至献出生命。
我做不到他那样完美,但可以在生活中真心向他学习。
感谢格瓦拉和我在一起。
邮箱里还有一封屈子的信,不期而至,网络把美国拉近在咫尺,把他的关切带到我的身边。
能用上电脑,要感谢燕炼。那是1997年的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要能有一台电脑该多好呀,给听众回信都方便许多,还能在电脑上写作。在与燕炼电话聊天时,我无意间透露出多年的渴望。
我来策划一下,在网上为你募捐一台电脑。燕炼兴致勃勃地说。
行吗?我感到极大的诱惑,却一时不敢相信。
怎么不行?你写个文,我贴到瀛海威上,再来一番鼓动,准成。
妥当吗?我是说在网上募捐。
没什么不妥的。网络是个更大的自由的空间,我们并不强求谁,只是表达你的一个愿望,同时也为虚拟世界提供一个现实世界帮助他人的机会。
为我,合适吗?我仍在迟疑,不自觉地又抛出一个问号。
燕炼笑了,你这么个果断的人,怎么在这事上磨叽了。为你和为其他人不是一样的吗,会有什么区别呢。
电脑的诱惑力太大了,于是弄出一篇《我的一个愿望》交给他。燕炼加《序》发在网上,呼吁大家为我圆梦。
第四天清晨燕炼打来电话:问题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