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村中。
一身穿淡蓝色长袍,头上挽着一个道髻,身背一把桃木宝剑的俊俏少年正行于村头土路之上。
几个手挽木盆,刚从村外小溪洗衣回村的妇人迎面而来,见到前方的小道士,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神热忱,似要将这个俊俏少年一口吞掉。
“哟,小道长,又下山买粮食了啊,姐姐家里粮多,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姐姐家来拿就是了。”
“小道长,人家腰又疼了,哪天我家汉子不在家的时候你来我家帮我治疗一下嘛...”
“哎哟你个骚狐狸,你家汉子天天喂都喂不饱你吗,扭着个大胯也不怕把人小道长的腰折了。”
“小道长你别听他们的,我家喜儿今年就满十二了呢,可是天天盼着小道长来娶她呢...”
妇人们将俊俏小道士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一旁路人见状皆是开怀一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身处妇人堆中的小道士只能牵强附笑,好半天才从热情的妇人堆中逃出,却发现头上的道髻早已散乱,衣袍上的系结也不知何时被解了开来。
顿时苦笑一声,也顾不得整理衣衫,飞快逃离了此地。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阵清脆欢笑。
俗话说女人如老虎,这徐家村的女人怎么比老虎还要可怕。
说好的古代社会,男女大防呢?
小道士躲在街角,整理了下杂乱的衣衫,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小道士名叫陆羽,居住在十里外,桃花山中的玄心观中。
刘家铺子是村里唯一的一家米粮铺,掌柜刘学林也是村里唯一的外乡人,如今已四十多岁,腆着个大肚子,如十月怀胎的妇人,长年穿着一身紫色绸缎华服,看起来倒更像一个富家员外郎。
据说他曾经还是朝廷官员,只因不堪同僚排挤,心灰意冷之下辞官而去,隐居到了这徐家村中。
刘学林正核对着手中账本,见陆羽走进铺子,立马放下了手中算盘,咧嘴一笑:“小道长,今儿来了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香米,要不要来点?”
“不用了,就按以前的来就行了。”陆羽摆了摆手,腼腆道。
“好嘞,那小道长稍等一会。”
刘长林说完便撩开身后幕布,走了进去,不一会就提着一个装着大米的粗麻布袋走了出来,递到了陆羽手上。
陆羽接过布袋,从袖口中掏出五十文钱,仔细数了数后递了过去。
刘长林接过银钱,眼中却略显担忧。
“小道长,前几天胭脂山的山神庙失踪了两个进京赶考的过路书生,现在大家都不敢从那里过了。”
“好,那我去看看。”,陆羽莫名一笑,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随即便提上麻布口袋,离开了刘家铺子。
身后的麻布口袋比平常重了许多,里面装着的并非普通的本地大米,而是一粒粒饱满圆润的江南大米。
只是那一粒粒江南所产的大米,如今皆已发黑发霉。
他很清楚背后的大米如今是什么样子,更清楚胭脂山山神庙失踪两个过路书生一事,已过去十年了。
大奉385年,伏延叛乱爆发,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大奉388年,伏延战败,三百败军窜入徐家村,搜粮不得,怒屠全村上下一百二十七人。
如今是大奉398年,已过了整整十个春秋。
离开米粮铺子,陆羽来到了村尾的大槐树旁。
见左右无人,立马手脚并用,迅速爬到了树杈之上,看向了那个放在树杈中央的黑色瓷碗。
见碗中清水清澈见底,才彻底放下心来。
师父说过,当刘家米铺没有了粮食,槐树碗中的清水浑浊之时,徐家村就不再是徐家村了。
那时的徐家村将是一处厉鬼之巢。
……
胭脂山与桃花山相隔不到四十里,单靠步行的话得花不少时间。
因此当他到达胭脂山山神庙前时,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来到此处的原因当然不是因米铺的刘掌柜所言。
而是这里真的有路过书生于前日失踪,不是两人,是三人。
面前这座山神庙废弃多年,早已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不过也勉强能当个过路行人的遮风避雨之处。
陆羽未有犹豫,直接走入庙中。
年久失修的墙壁四面漏风,朱红色的庙门倾倒在地,斑驳不堪;
庙宇之中遍结蛛网,月光自屋顶破洞中倾泻而下,照射在蛛网之上,透出一丝丝银芒。
接受香火供奉的山神神像已经破烂不堪,右臂断裂,头部也只剩下了一半,再无曾经的慈眉目善,反而透着一股狰狞。
许是在愤怒于人们的薄情寡义,未曾继续给予他香火供奉?
破败的庙内到处都是柴火,陆羽找了几根干燥的木头,升起了一堆篝火。
随后便静静等待。
火光升腾,照映在破损的山神神像之上,使之越发狰狞。
直至午夜时分,才有一身穿白色薄纱长裙的美貌女子姗姗来迟。
女子倚靠在庙门门框之上,眼神莫名地看着庙中少年,也不言语。
月光披落在她的肩头,如那误入人间的广寒仙女。
陆羽将手中木材扔到了火堆之中后,方才淡淡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女子轻笑一声,走进庙内,隔着火堆,站在了陆羽对面,“小道长专程在此等候小女子,小女子怎敢不来。”
檀口轻启,声如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