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宁光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沈安怡带着惊喜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这么晚了,你去哪呢?”
小姑娘穿着崭新的粉棉袄,绣着卡通人物的牛仔裤,小靴子,手里牵了只兔子灯,在黑夜里暖融融的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我去给宗宗买吃的。”因为各自家人的阻挠,以及宁光的病,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相比沈安怡的喜悦,宁光多少有点拘谨,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赵建国跟苗国庆说的话,只是生怕遇见赵家人,左右一看,才诧异问,“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沈安怡说:“你看这灯好看不?门口那边电灯看着太亮了,都显不出来它,我专门牵出来转转呢。”
这兔子灯是用竹篾做出兔子的轮廓,背部中空,露出内里的肚子放蜡烛,底下“丰”字形的底盘,装了四个木头削成的轮子,再用白纸糊起来,画上眼睛。因为乡下讲究年节时候要花花绿绿的才喜庆,身体额外装饰了剪成流苏的红绿纸,远远望去真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样。
“好看。”受制于这时候物资缺乏的实际条件,元宵观灯的习俗已经几近荒废了,很多人家顶多这天加个菜,根本不折腾的。讲究点的人家,最常见的是雪碧瓶子做的灯,方法是将雪碧上半部分截掉,把中部的瓶身用刀划成一缕缕的流苏,卷到下部弄成花瓣似的,在底部插上蜡烛,再弄两缕流苏结起来,用个小棒子挑着,晚上在村子里走来走去,蜡烛的火光被映衬成碧绿,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如果说底层家庭什么也没有、雪碧灯是中等家庭的话,兔子灯这时候就是高端的代表。
村上会这门手艺的老人其实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哄小孩子家这么一两天的高兴耗费功夫跟材料的。
宁光的牙牙是少数不会的人之一,所以别说她自己,就是宁宗也没有过兔子灯,到底小孩子家,看着就有点走不动,“你外公给你做的?”
沈安怡点头:“我表哥表姐他们也有,他们牵到其他地方去了。”
见宁光眼带羡慕,就问,“你要玩吗?给你玩一会?”
“好啊。”因为看附近没有其他人在,宁光就大着胆子接过牵引的绳子,兔子灯随她动作咕噜噜的爬着,边走边回头看,就好像真有那么一只温驯可爱的小动物跟在后面。
宁光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牵着它走的急了点,想象着小兔子追逐自己。哪知道黑暗里她没看清路上有个小坑,兔子灯经过的时候一个趔趄,蜡烛火苗猛然摇晃一下后,顺理成章点燃了灯罩!
充当灯罩的纸就是乡下人家过年用的红绿纸,内层则是糊框架的轻薄白纸,相当的好烧,顶着漫天雪花,几乎一个呼吸就将整个兔子灯都点燃了!
沈安怡目瞪口呆!
宁光吓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手足无措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那里不平。”
“我的兔子!”沈安怡心疼的不行,她因为家境不错,平时对东西也不怎么上心,被人弄坏了从来不计较的,但这兔子灯毕竟头一次见到,喜欢的很,刚刚到手还没热乎呢,就这么当面被烧成一团,当下就冲上去试图抢救,宁光赶紧扯住她:“你当心烧到衣服!”
她们现在在的地方距离赵富梁家直线不到十米,拉扯了一番,那边就注意到动静,赵建国当先跑出来一看,吃惊问:“宁光你在干什么?”
宁光赶紧说:“你快点拉着安怡,别让她被火烧到。”
赵建国松口气,他以为两人在扭打呢,这时候就注意到燃烧的兔子灯,忙安慰沈安怡:“别急,叔公那里肯定还有剩余的材料,让叔公给你再糊一下就好,这个竹篾框架反正又没烧掉!”
实在不行,“就让利国、小琴他们的给你好了。”
沈安怡听说能修才冷静下来,哭着问:“真能修?修的跟之前一样?”
“当然能修。”赵建国心说就你在赵富梁家的地位,全部烧了让你表哥表姐让一只出来,或者让你外公重新糊一只很难吗?
他们村里长大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普遍看法,就是觉得自己能做的东西都不稀罕,得是买来的那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所以沈安怡当宝贝的兔子灯,在赵建国眼里实在没什么珍贵的。
哄了几句,沈安怡总算不哭了,宁光又上来道歉,她无精打采的说:“没事,我也没看到那边有坑。”
“是你弄的兔子灯烧掉的啊?”赵建国一听,下意识的说了句。
宁光顿时脸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