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光歉意的推辞:“我刚才碰见个中学同学了,正在宿舍等我。”
“那你去招呼人家吧。”她师傅说,“你那边有零食不?没有的话等下我给你送点过去。”
宁光说有:“小霞阿姨前几天给我的苹果还没吃饭。”
她师傅没其他话,挥挥手放她走了。
宁光这次回宿舍总算没被拦下来,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推开虚掩的门,却见自己离开时还整整齐齐的宿舍里,墙角的衣柜被打开,柜子里的衣服横七竖八的摊在床上,床尾的地上,谢柔柔拿着件鹅黄绣花短袖衬衫,对着书本大的镜子左顾右盼,似乎在幻想自己穿上的样子。
她刚才在外面摘梦因子,手上沾了灰尘跟梦因子的果汁,黑黑红红的,宁光在门口都能看到鹅黄短袖上的印子。
“你在干什么?!”宁光气的将水壶往地上一放,快步走过去,劈手将短袖抢下来,厉声质问,“我让你在这里等我打水,谁准你翻我东西!”
“……”谢柔柔脸露仓皇,顿了顿解释,“我……我就是想看看。”
宁光心疼的看着衣服上的印子,这件衬衫不是沈安怡的旧衣服,是之前被赵霞带上街的时候买的。虽然赵霞说几十块钱的衣服不值当什么,但这么想的人是赵霞。
对于宁光来说,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漂亮、稀罕的衬衫!
为此爱惜到了洗的时候都不舍得用力搓,结果谢柔柔这么一抓,俩个印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洗掉了。
她眼眶都有点泛红了:“你这个人这么这么没教养!没我准许就乱翻东西不说,你翻之前不会先洗个手吗?”
谢柔柔也看到痕迹了,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歉:“我不知道手上脏的,真的不是故意弄脏你衣服的!我就是从来没穿过你这样的好衣服,实在羡慕的厉害,想趁你不在看看……我真的就想看看,你看我都没换上。”
她将自己的衣服拉扯着给宁光看,“我是家里老大,但我阿伯是家里老小。从小到大,我穿的都是堂哥堂姐他们不要的衣服,这衣服我堂哥穿了堂姐穿,到我手里就破了好几个口子了。我弟弟又总是跟我对着干,趁我不注意,将口子拉的更大。我好不容易才修补成这个样子,可是穿出来还是被人笑话!”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穿上跟杨秋涵差不多的衣服?”
“我想了很多年,连杨秋涵的衣角都不敢摸!”
“所以看到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么好,我就特别想摸一下……我怕你也不同意,不敢告诉你,想趁你不在的时候摸一下……真的就想摸一摸。”
宁光憋着气,很想说你差不多把我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了,这个可不像是摸一摸的问题。
而且你刚刚还说只想看一看呢!
但一来她自己从小被人羞辱,深知这种尊严被践踏的痛苦,轮到自己占理的时候,就不太忍心这样轻蔑别人二来谢柔柔的诉说多少戳中了她的痛处。
宁光也是一直被弟弟欺负的。
太清楚父母偏心之下的长姐过的有多不容易。
说起来为什么从村小开始同学们就看她不起?
归根到底跟穿戴也是有关系的。
说什么小孩子天真无邪,宁光从来不相信这话。
因为孩子不会掩饰,他们的恶就是纯粹的恶,他们的伤害锋利的那么干脆,没有任何世俗的虚伪的包裹与缓和,砍在身上心上,都是实打实的,能痛到整个记忆里去。
“……算了。”谢柔柔嘤嘤的哭着,好一会儿,隔壁的人都过来敲门问缘故了,宁光定了定神,决定忍下来,“你洗澡吧。”
谢柔柔大喜过望,赶紧三下五除二擦了擦眼泪,讨好的说:“我先帮你把衣服收起来吧?”
“你别碰!”宁光立刻喝住她,“我等下自己来就行……你洗澡完了难道不要回县中吗?”
半晌后,谢柔柔洗澡完,感激万分的跟她道了别,拿着自己的那份梦因子果走了,宁光急急忙忙的进屋,将扔的满床的衣服检查了一番,发现有好几件浅色衣裙都沾了印子。这也难怪,刚才谢柔柔没洗手就翻了她衣柜,这些被弄出来的衣服哪里能幸免?
尤其是一件白色连衣裙,这是沈安怡的衣服,据赵霞说是在省城的百货商场买的,是个什么什么牌子,可贵了:“也就安怡姑姑舍得买,换了我我是绝对舍不得的。毕竟安怡现在这个年纪还要再长呢,买这么贵的衣服能穿几天?”
果然沈安怡穿了两年,长高了一截,就不太适合了,因为之前裙摆到膝盖,现在在膝盖之上,在赵霞看来这很不庄重,就留在了家里。
正好送给了个子没沈安怡高的宁光。
这裙子胸口一大团污渍,看起来像是有人反复摩挲过。
宁光气的直哆嗦,真想追上去把谢柔柔追回来大骂一顿。
但骂了也没什么用,污渍不会消失,谢柔柔现在的境况连宁光都不如,肯定赔不起,顶多就是发泄一会。
而她刚才已经说了这事情就这么算了,现在再追上去骂,就是出尔反尔了。
虽然自己经常被出尔反尔,宁光本身还是希望做个诚实守信的人的。
她抹了把眼泪,咬着唇,出去打了水,找了肥皂,祈祷这些污渍都能洗的掉。
结果她抱着一堆衣服去洗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两件裙子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