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从月口中听到姬玥儿的事时,姬玥儿已经站在那方祭坛之上,站在那玉质桌子前,隐正跪在那蒲团之上,向苍天跪拜,仿若身后无人一般。
寂静的风吹拂而过,那口银棺正在抖动,随着姬玥儿越发靠近,而抖动频率更加快速。
当她站到隐身后时,那棺材盖甚至无法压制住从中喷涌的无尽霞光。
霞光百尺,自棺中喷薄而出,氤氲蒸腾向下,像是垂落的杨柳枝,霞光之上,又有星辰点缀,绚烂无比。
那银棺慢慢落下,可此时,棺材中女子的身影早已被无尽霞光所吞没。
突然隐站起身来,袖袍一甩,便见一副囚笼出现在祭坛之上。
囚笼之中是一头浑身似火,双目有神的骏马,纤细的绒毛像是涌动的火焰,而两对马蹄之上则是白色的绒毛,被囚禁在笼中的骏马上下腾跃,好似踩着霞光,厚重的呼吸声,像是雷鸣一般。
这是一匹好马!
即便姬玥儿不懂得相马也觉得这是一匹好马!
只怕是传说的赤兔马,也不过如此吧!
隐打开牢笼,这骏马一不注意,竟踩着云朵欲飞天而去,隐五指一张,从手中飞出一只又只蝙蝠,汇成了一条黑色的锁链,囚禁住了这只飞天的骏马。
那骏马被禁锢片刻,就见一抹刀光自隐手中刀身打出,刀光似寒芒,如霜似雪,它张开口,无声的呻吟,而后身躯被一刀搅碎。
血,不断地落在那副棺材之中。
除了骏马,隐又从袖中取出了牛,羊等已生灵智的妖怪进行祭祀。
最后,那一口口的棺材中,流出鲜血来,通过锁链,源源不断地流入那口银棺之中。
“轰!”
一声巨响自银棺中传出,一只手,推开棺材盖,手掌扒住棺沿,一副枯骨自棺中起身,她伸出手,那一轮玉璧落在她手中。
玉璧震动不止,被她牢牢抓在手中,一瞬间,仿若月神打翻了明月,让月光完全聚拢在她身上一般。
那枯骨周边祥瑞之相纷呈而至,玉璧中涟漪扩散,玉髓般的霞光笼罩于枯骨之外,让这具枯骨看起来神圣无比,隐隐闪烁着微光。
脚下棺材中,瑞光喷薄,晶莹灿烂,浇灌全身,一瞬间,枯骨骨质如玉般通透。表面竟生出了些许经络,瞬间遍布全身,接着,骨上生出血肉,不出五个呼吸的时间,这枯骨竟恢复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姬玥儿看着那女子的脸怔怔出神,那是她的脸?
这是她的尸骨吗?
而现在,尸骨复生,那她又该算作什么!
女子手中捧着玉璧,慢慢从棺材中走出来。
而同时,那口银棺去掉棺材盖,也就显露出其中景象来。
霞光一朵又一朵的交融在一起,而又渐渐凝实,最后成了一轮明月,一轮太阳,而棺内自成一方天地。
恍惚间,姬玥儿看见那方天地中,处处是坟茔,一道道虚影自坟茔中站立而起,透过棺材向外张望,那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唇齿微张,仿佛再与她说些什么。
而坟茔之外,是翠竹环绕,青山巍峨,有奇珍异兽在青山中浮现,有一口瀑布自青山之上落下,宛若星河流淌,明月与太阳,就挂在这瀑布之上。
瀑布从青山一落千丈,而顺着地上沟壑滚滚向前,包围着这一片满是坟茔的土地。
细细看去,能发现这水的流向似书法家手中毛笔,在苍茫大地之上,书写了“明堂”两个大字。
“魂魄归来!无远遥只。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魂乎无东!汤谷寂寥只。魂乎无南!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只。魂乎无南!蜮伤躬只魂乎无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魂乎无西!多害伤只。魂乎无北!北有寒山,趠龙赩只。魂乎无往!盈北极只。魂魄归来!闲以静只……魂乎归来!恣志虑只。魂乎归来!凤凰翔只。”
这是姬玥儿来此听到的引的第一句话。
与其说是话,倒不如说是歌,他在吟唱,可自他口中吐出的词,却能勾连天地,引乾坤之能,生造化之变。
姬玥儿觉得魂体有变,东南西北,四方中各有灰色的细沙漫天遍野地飞来,涌入她的身躯,一瞬间,让她的魂体变得无比充沛而丰盈。
她脑海中,渐渐多出了些许记忆。
是她从未见过的记忆。
这些记忆一瞬间涌入脑袋,让她有些承受不住,脑袋像是炸裂开来一般,剧痛,让双目变得通红,她捂住耳朵,好似这样就能止住耳边的窃窃私语之声,可脑海中,那些声音在回荡着。
“她是寡人的第一个女儿,寡人希望,他能如明月一样纯净无暇,能如明月一样,将光泽撒向天地,洒满人间!”
中年男人捧着她,对着明月,像是在向月神感谢上苍能赐予他这样一个女儿。
可他的臣民口中说的并不是称赞,他们口中唱的童谣:“月将升,日将没糜弧箕胞,几亡周国。”
父亲没有办法,对外言说已将女儿溺死,却派出亲卫护送着女儿离开镐京,并取名为玥。
王者之月!
上郡,不,那会儿这里还叫做雍州白翟,她就在这里扎根开始她的人生。
姬玥儿抱着脑袋,她缺失的记忆,正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她的大脑里。
而随着她的记忆慢慢恢复,她与棺材上女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幼年的悲惨并没有给这个窈窕少女带来任何影响,少女慢慢的长大。
她就住在鸟啸峰上,听她的仆从说,槐木至阴,能召鬼,她想见一见仆从口中说的父母,于是种下了一棵槐木,又将父母的衣冠放置在槐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