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甫祯心中已是大怒,竟被人暗地里窥探行迹,而不自知,还如此侮辱自己视为神圣的感情,心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不如趁此时一并解决,尽力压下心中怒火,遂道:“此处说话不太方便,请随我来。”
说罢,提力纵身,使出龙驰潜影。有心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如何,便使足了九成功力向前疾驰而去。
不料身后那修季常亦如影随形,半分没有落后,更是心下凛然。
此时夜色依旧深沉,广袤的苍穹色如墨玉,点点的蓬花云随风荡开过去,寂寥夜空上的残月犹如半瓯玉璧,晓星缀在渐渐泛白的夜空,显得无比的高远。夜风冷得像刀子。
南城门的西北有一大块空场,紧邻山脚,这场地足有百亩有余,蒿草丛生,风吹草动,满目萧瑟。夜枭惊鸣,四处起落飘摇,扰得人阵阵心寒,场外是几株还未伐去的老树,在萧冷的夜风中挥舞着光秃秃的枝桠。两人才至当中,张甫祯遽然回身出手,一掌向修季常面门劈了过来。
只见修季常蜂腰一摆,刹那间闪过张甫祯迅如奔雷的一掌,那激荡的掌风刮得他脸上隐隐做痛。修季常暗想:“此人这般年纪居然有如此功力!”一路过来已是让他心惊,在他们这个年纪,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轻功相当之人。
张甫祯一招未中,却也在自己所料之中,剑眉倒竖,喝道:“修兄弟这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金鸣巷那犄角旮旯的阴暗处蹲守,不知欲做何打算?”
修季常因一个年假一二十日来,都没见秀儿,今日来到胡家拜年,心想着能有机会得尝一见,可惜自始至终,秀儿也未出来,佳人就在咫尺之遥,却不得一见,心中实在思念难熬,便想来胡家附近转转,哪怕并见不上面,只要心中知道自己那所思所慕之人和自己只一墙之隔,心里也好过些。不想竟撞上张甫祯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又和秀儿那样情意融融,让自己那满心的柔情蜜意如遭雷击,心如刀割。
当时他独自呆呆的立在山墙边角,浑身如被抽去了魂魄,已经失去了思想,也迈不开脚步离开,可自己是身怀内力之人,耳力过人,被迫听了一晚上的情话,愤怒的情绪,犹如深藏九渊的地火,开始在暗中蔓延。直至张甫祯跳出院墙,欲要离开,这才走出来喝问。
此时修季常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反平日里如春日和煦的状态,冷声道:“张公子已经是议过亲的人了,为何还要半夜偷入人家女子闺房,不怕玷污人家女子的清白吗?”同时双眼圆睁,向闪躲着的张甫祯使出可以开碑裂石的玄阳掌法,顿时二人周围刚猛无匹的掌风四溢,飞沙走石,一时间场面好不混乱!只见两条人影在沙石中腾跳闪跃,拳来脚往,生死相搏起来!
张甫祯虽然盛怒,却也被修季常的蛮横给吃了一惊,看着他欲疯欲狂的样子,心里暗道:这小子怎么这样发起狠来了!他只认为修季常虽喜欢秀儿,但二人完全没有交集,感情自然不会有多少深度,看在胡康的面子上也不会和自己怎么样,没想到居然到了要以性命相搏的局面。
当下好胜心起,毫不示弱,一边应战,一边道:“我与她情投意合,自会给她交代,何须外人来管?”
修季常一脚踢向张甫祯心窝处,挟带着劲风呼啸而至,口中尚道:“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这一脚若然踢中,必然大伤,张甫祯遽然后退一步,险险避开,道:“我与吴家小姐的亲事是我父母所定,并非我意,我如今也在尽力想办法将那亲事取消。原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这些,但是我听说你已携你双亲,不远千里而来,准备向秀儿提亲是吗?”
这一长段话说完,两人又过了数招,修季常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说着,变掌为拳向着张甫祯小腹攻去。
张甫祯忙收腹往右侧闪避开来,右手自上而下斜掠,一掌又劈向修季常面门,道:“你虽然可以提亲,但想必秀儿也不会答应。”
修季常一个铁板桥,在离地面堪堪一尺之处,翻身避开,又接连强攻数掌,道:“你明日就要前往京都,还不知何日回还,我有的是时间。也不怕告诉你,秀儿,我这辈子非她莫娶!”
两人拼尽全力打了半个多时辰,竟都未伤到对方分毫,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再打下去恐怕也分不出胜负来。
张甫祯最后以全力接过修季常的双掌之后,已觉体力难支,修季常也是疲态尽显。
两人适才怒火攻心之下,都用尽全力,不留分毫,开始时尚自不觉,半个多时辰的疯狂发泄,耗去精力的同时,怒火早已消退,倒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来,这个年纪的人中,二人功夫可称翘楚,难得竟还能遇到一处,若不是因同一女孩互生出仇怨,倒是可以互相切磋交流一番,以武论友也未尝不可。
张甫祯率先跳出场外,东方已渐发白,为免却有各官员故旧来送行而劳师动众,昨日父亲定的启程时间是卯时中出发,此时再不回去,只恐他们就要到处找人了。
向着修季常一拱手道:“修兄弟年纪不大,武功却是不错,虽然你晚来一步,却也堪配做我的对手,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我立下一个两年之约,两年后,我们在此再行比过,如何?”
修季常也向着张甫祯拱手道:“虽然你先我一步,不过你今日就要离开,以后尚不知情形如何!两年之约也好,同月同日同时,你我再分胜负!”
天色将亮未亮,远山近树,乱石荒草都被笼了一抹透明的轻纱,现在、未来,恰如长江之水,滚滚不停。后浪已到,前浪未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