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已经舂凉,需要赶紧喂下,修季常将汤药放在方凳上,一手捏着杨菲尔的双颊使杨菲尔嘴巴微微张开,一手在碗里舀了一勺汤药,对着杨菲尔嘴巴喂了进去,那汤药在杨菲儿的口中打了一个转,只留下口中仅能容纳的那点,其余的都沿着嘴角流泻而下。
一连几勺都是这样情形,眼见一碗药去了四分之一,却一口没有咽下,修季常急的连连叹气,却又从怀中抽出帕子轻轻给杨菲尔蘸拭。
姜大夫看这少年对胡家女儿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便将药童摈退,对修季常道:“不知公子与胡家是何关系?”
修季常道:“我与胡家长子胡康同在蜀山书院求学,乃是同窗好友。”心中却不知姜大夫为何有此一问。
姜大夫道:“既如此,此事要公子帮忙,不知可否?”
修季常忙道:“不管何事,只要我能做到,尽可吩咐!”
“你也看到了,这汤药这样是无法喂进去的,唯一的的办法只能口对口哺入了,你可愿意?”姜大夫行医多年,已经快六十了,见多不怪,一切以救命为第一,便开门见山。
姜大夫一张面瘫脸,脸上表情不多,不以为意,淡然说出这番话来,修季常闻言却大窘,他虽然十分期望与胡秀儿确立关系,但他身为太原府五台山上的太子爷,表面谦和,实际性情倒是傲骨铮铮,自是不屑用此手段来获得佳人,况且,他直觉胡秀儿并不是一个会被繁文缛节所缚之人,若要如此行径,只怕会弄巧成拙。更何况自己还从未亲近过异性,一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此事……此事……只怕会有污女子清誉,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又想了想,道:“不知你处可有什么器具,可将汤药吹入腹中去?”
姜大夫道:“哪有那种东西,若有的话,我又何必跟你说这些话来?难不成你以为我为老不尊?”
说罢便生气拂袖出去,出门时还关上了大门,在这种情况之下,姜大夫也实在也没有别的方法好想。
一会儿工夫,只见修季常开门出来将空碗还了回去,虽然努力绷着脸,脸上却带着些许的红云,姜大夫神色如常,道:“现在只等着看何时能苏醒过来吧。”深叹了一口气:“胡小姐是我的老病号了,自小在我的手上诊治,这二年好不容易身体好了,没想到又遇此劫难。”
修季常默默不语,只还那怔怔看着昏迷中的杨菲尔,他从未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自己所倾慕的人儿,虽然杨菲尔此时面红如血,昏迷不醒。可这也是修季常难得的一次这样靠近她的时候,知道杨菲尔并无性命之忧,已经让他慌乱无着的心情大定,此时已然放下心来,认认真真仔细看自己从未敢细瞧过的这张脸庞,用最痴迷的眼神细细描绘她的眉眼,她的小巧俏丽的鼻子,那张……修季常呼吸一窒。
当时一心喂药,强自压制下自己心跳如鼓的感觉,并不敢多想,可此时回想起来,自己唇上那湿润的触感还在,芳香的气息尚萦绕在鼻端,药是苦的,在最后一啜那唇上的残药时,却觉甘甜无比。
思及到此,不由的又脸红心悸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将门拍的山响,不多时呼拉拉涌进一大群人来,正是胡沈两家的人回来了。
沈氏由胡永强和弟弟沈方睿两人搀着,满面泪痕,悲痛欲绝,泪眼朦胧中看见躺在板搨上的爱女一动不动,以为女儿已经撒手人寰,哀呼一声“我的儿啊!”挣脱了二人,扑向前来。
修季常赶紧站起来搀住沈氏,秀儿身上还插着针,这一下扑上去那还得了。
胡永强和沈方睿忙上前去复又将沈氏摇摇欲坠的沈氏扶住,修季常这边向着众人行礼道:“各位,秀儿她只是暂时昏迷,姜大夫说她并无性命之忧,请大家放心。”
沈氏已站到近前,闻言细瞧去,见女儿身上插着多少根银针,胸腹尚且起伏,果然还保得一条命在,这才如抽去魂魄般瘫软在地。
胡永强一手还勉强搀住沈氏,一手抓着修季常的一边胳膊,盯着板榻上的女儿,慌慌道:“姜大夫已经看过了吗?姜大夫说秀儿无事吗?”那声音抖索的几不成调。
“是的,姜大夫说秀儿无事,已经喝过了汤药,正等她醒来。”修季常再次安抚众人。
众人那悬着的心这才勉强放下,几位老人家抖抖战战,被孙子们搀扶着到一边坐下,活了几十岁了,还从未没经历过这样的祸事,吓得六神无主,几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