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皇锐利的眼神从他们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其中有两个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像是中原的富家子弟。还有一位年轻人显得比他们更稚嫩一点,瞧着有些眼熟,大约自己什么时候还见过,难道是宫里的侍卫?目光转到兀尔赤的脸上,这是一个地道的草原上的汉子……
胡皇眼神一滞,思想停顿了下来。
他看到是一张草原人特征明显的脸,红黑的脸膛,柳眉凤目,让他停驻目光的却是那凤目之下的一颗朱红色的痣,这颗痣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明亮闪耀的火把之下,好像穿梭了几十年的岁月,重新绽放出红宝石一样的夺目光彩,让胡皇突然感到有一点眩晕。
他好像又看到了在那洒满阳光的春天,在那广阔的草原上,有一个穿着粉红色稠衣的十六岁的少女,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在他前方策马奔驰,回过头来向他喊道:“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还妄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好,如果你能追上我的骏马,我就告诉你。”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醉人的春风里。眼下那颗红色的朱砂痣,红宝石一样镶嵌在她的眼角,也永远闪亮在巴图的心中。
不知不觉间,胡皇的眼睛有些湿润,年少青春早已经离他远去,伴随着那些单纯和美好,这些年来的政治生活使他变得逐渐冷酷下去。而他的心,后来又重新找到了主人,这些年,都盲目的寄托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
后来那个女子去哪儿了?胡皇不太记起来了,好像是随着宫里的其他的嫔妃一起被遣回了原部落,从遇到后来那个女人之后,他对其他所有的女人都不太关心了。但是只这个眼睛下有朱砂痣的女人,在他心里还留有一些印象,因为,那是他巴图温都苏少年时最初的心动。
现在仔细想想,那个女人的性子很有些倔强,他恋着旧情,还特地去她的寝殿挽留过她,但是她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依然坚持离去,他便也就随她了。
在这转瞬之间胡皇想起从前的许多事,许多他认为一辈子也不会再记起的事,如果二皇子不是那么无能,他一定不会去重用大皇子,也不会让二皇子心生歹念暗害自己,还欲嫁祸给大皇子,最终闹得家破人亡。
如果没有这些事,他一定还替别人养着儿子,还把大好的江山一并拱手他人!
胡皇看着这张神似那女子的脸,看着这颗和那女子一模一样的朱砂痣,连他也没想到,一时间竟想到这么多有关于这张脸这颗痣的事,和无关于这张脸这颗痣的事,直到旁边的太监轻咳一声,才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
胡皇清癯的脸上在火把跳动的火焰下,明灭万变,他也曾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可以驯服草原上性子最烈的野马,如今,他却只是一个身体羸弱的老人,这场人为的伤病和意料之外的变故,已经抽空了他的灵魂、他的意志以及他的希望,即使他的病好了,他也觉得自己其实也时日无多,但是即使他现在疑虑重重,许多问题恨不能立刻得到解答,可常年的帝王心性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努力将目光从兀尔赤的脸上移到旁边吉布哈的脸上,胡皇问道:“你,告诉朕,为何要劫持朕的大夫?你又是那个部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