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英对丈夫夜晚迟归已习以为常,村一把手嘛,全村大大小小的疑难公事,都得他处理才熨帖,不能妄加怀疑。这次她还当平常对待,睡在床上不动。
李国基在堂屋拉开电灯,架起车子,没好气地叫唤:“人呢?”
“小点声,德辉睡觉了。什么事啊?”
“烧些热水,我要擦擦身上。”他的口气延续着农村改革前的颐指气使。
哪知道这回妻子不肯买账了:“你自己没手啊?人栽茨菇秧子忙了一天,困死了。”
自打分了责任田,她就不得已结束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放下身段,开始下地干活。大忙时节,丈夫会回来协助,或者花钱请短工,也就对付了。毕竟是农民出身,年轻时候也在农田里摸爬滚打过不少年。但劳累的时候,就难免怀念手脚不沾泥的舒服时光,抱怨丈夫几句。
不过,环境能迫使人恢复原有的能力,激发出巨大的潜能。日久天长,她也就渐渐适应改变了的生活。只是上了年纪,不可能还像年轻时候活力四射。
这时,听听外面好久没有动静,她有些不放心,就起床探看,见丈夫坐在堂屋,衬衫敞着怀,闷头抽烟,仔细一看,嘴角有些肿胀,身上泥迹斑斑,吃惊道:“出什么事了?”
他起身招呼妻子一起离开堂屋,进入锅屋,才告知去学校的实情。
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关系着儿子的前途、命运,不能含糊。在这一点上,她与夫君是完全一致的,是坚决支持他的。想了一会,她毅然决然地说道:“得把他的念头斩断了!”
男人抬起眼皮问:“怎么个斩法?”
女人手一挥:“直接找一回珍珍,摊开来谈一次,让她不要纠缠我们家德光。”
“你这是偏心,我看是德光纠缠人家。”
“那就叫珍珍不要理睬他。”
“行,你去谈吧!”
张仁英脑海里现出那对睫毛长长的黑眼睛,有些畏怯,带笑说:“还是你去合适,你口才好,又是干部,身份就能镇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