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讲仁德的君主懂得惜民力,这般浪费民力,不该是仁君所为。”
“放肆。”
这二字从扶苏嘴中说出来,竟听不出多少责备的意思。
纵是如此,穆华夏也知道自己话说过了头,低身一礼,“小人口不择言,公子恕罪。”
扶苏垂眸看着穆华夏的背,没有着急让他起来,他还在琢磨着穆华夏所言,惜民力,民力。
他说的似乎确有道理,但人生性惰懒,若是没有酷吏监督,长城恐不能如期完工。
扶苏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穆华夏其实并不觉得严刑酷法是按时完工的保证,但他拿不出任何依据,也没有任何立场去与扶苏争论,只得退一步。
“若是苛刑酷吏无从避免,请公子至少让他们吃饱穿暖,住在个像人住的地方。”
那么多劳力,人人吃饱那是多大一笔粮食,穆华夏没有细算,他毋须细算,因为对面站着的是公子扶苏。
是有本事解决这个问题的公子扶苏,也是仁心仁德的公子扶苏,那是多少人心中的光亮,而他要做的,是让这光更明亮一些,能够去照亮更多的人。
“我会考虑的,”扶苏上前一步扶起了穆华夏,“另外,我也会让孙广收敛一些。”
穆华夏闻言一愣,有些惊异地抬起头,“公子知道吴阳的事?”
扶苏听见这名字却也是一愣,“吴阳是谁?”
听见扶苏这么说,穆华夏却是反应过来了,也是,扶苏是何等人物,怎会听闻这些小人物的生死。
他知晓孙广的名声,大约也是由于孙广的凶名太甚,那些传言多多少少流到他耳朵里一些。
是以穆华夏没有再过多解释,扶苏思量了片刻也是懂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是一个死在孙广手里的可怜人吧?”
“有劳公子惦记了,”穆华夏朝着扶苏深深一礼,“小人替亡者谢公子惦记。”
扶苏想去扶穆华夏的手顿了顿,而后,叹了口气,“不论孙广做了什么,他对大秦确实忠心可鉴。”
说罢,又叹了口气,“你知道孙广头上的疤是怎么落下的吗?”
“听说,是在灭楚国的战役中。”
“是啊,”扶苏点了点头,“我听王将军说起过,那道伤,直中要害,触目惊心,当时军中没人认为孙广能活下来。”
“可他还是活下来了。”
“没错,他醒来时,甚至惊动了王将军去探访,你不得不承认这是奇迹。”
“可这是两码事。”
“可这也是一个人。”
穆华夏终于理解了孙广在军中的地位,这或许就是一战成名,在扶苏这些大人物看来,孙广是一个奇迹,而在魏克这样的小卒看来,孙广就是一个传奇,真正的传奇。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够监修长城,”扶苏没有再给穆华夏反驳的机会,接着说了下去,“蒙将军信任他,尽管手段过于激烈,但你不得不承认,他能够很好地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