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过得很快,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
穆华夏已然随军北进了多次,此刻,他真真正正身处大秦的边疆了。
魏克他们每日的操练愈加严了起来,军中不乏新兵,摩拳擦掌想见一见真正的战场。
可更多的还是已而参军两三年的,提起匈奴,只是叹一口气,然后埋头扒饭。
战事起得很快,某一天很早的时候,穆华夏尚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了战鼓。
而后睡在他左右的士卒迅速反应,从翻身下床到穿戴整齐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穆华夏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营帐中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穆华夏作为扶苏亲卫,自然是不用上战场的,为了节省物资,他连一件战袍都不曾被分到。
那天早上,不过是几支游窜的匈奴小队,出征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对方也不是真打,双方都没多大损失。
但大家都明白,匈奴,真的要来了。
而后的几日,军中日日睡不安稳,敌军的阵仗越来越大,营中也渐渐有了伤员。
穆华夏开始往军医处跑了,那里现在也偶尔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
穆华夏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老师,秦人打仗穿得什么衣服,老师说是布甲,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惊讶地反问,布甲能起什么防护作用,老师说是啊,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此刻才明白什么叫“起不到什么作用”。
区区布甲在骑兵的弓矢面前不堪一击,军医的营帐日日都会抬来些中箭的伤员,现在还不是大战的时候。
没心没肺如魏克也渐渐严肃起来了,穆华夏见过他几次,他脸上再没有轻松愉悦的心情。
每天都有人死亡,穆华夏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的尸骨就那么被抛在战场,无人收尸。
魏克又收到一次家书,也送来了穆华夏的。
穆华夏展开看了看,一个他不认识的妻子,在信中与他絮叨着生活的琐事。
很奇怪,尽管他不认识写信的人,但看到信的时候,心间还是升起一股暖意。
这大概就是有人惦记的感觉吧,穆华夏突然明白这里千千万万人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了,是家中的那一份惦记。
穆华夏看完了信,扭头去看魏克,却看见魏克拿信的手在颤抖,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眼中的悲戚,但克制不住。
“怎么了?”穆华夏探头去看他手中的信,魏克却收了起来,他少有事这么背着穆华夏。
“家里牛死了,”魏克的声音很轻,轻到在这纷乱的军营中几乎听不到,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只小牛犊没能熬过冬天。”
穆华夏总觉得他这语气不似在说牛,他拍了拍魏克,试图安慰,“没事的,死了再买就是了。”
“是啊,”魏克喃喃重复了一遍,“死了,再买就是了。”
穆华夏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拉魏克一把。
可魏克却不伸手,只是仰头看着他,看了许久,轻轻说了一句“李起战死了。”
穆华夏伸出去的手愣在半截,他努力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